黑胶亲吻的八十年代作者丨雅拉河整整一百张黑胶,收藏在二十六岁的秋天。光阴汹涌而来,一路追赶着光阴,青春的海岸线渐渐远去,跳跃的船帆先是慢慢飘移又逐渐隐没在一片汪洋里。八十年代成都东门大桥的影子越来越像幻影,在炙热的阳光烘烤下缩成一团,和过往的一切紧紧纠缠在一起,桥面与桥墩的连接处震颤着行色匆匆的西来东往。桥上辗轧过的青春,一波一波,如唱针摩擦唱片发出音乐以外吱吱沙沙的声音;又在桥面留下无数深深的折痕,一圈一圈,如黑胶旋转出的清晰纹路。那一年,一切来得很突然,我们都在失去,又都在得到。我的初恋走丢了,王红卫失恋了,刘海笛离婚了,三个荷尔蒙爆棚的爷们天天厮混在一起,骑着自行车满大街疯跑,像三只丧家犬,在城市的街头跌跌撞撞。累了,乏了,就蜷缩回梁家巷王红卫亲戚家堆放破家具的小平房里,点燃煤油炉子,一把挂面丢进烧黑的铝锅,几番沸腾后捞出来,就着辣椒面和盐巴,我们囫囵掉无数个夜晚。那段日子,我们仨有个共同的女性朋友,张艳,住在羊市街民航宿舍,父母都在民航。张艳本来想当空姐,身高欠了点,做了地勤。张艳是刘海笛父亲刘允嘉的学生,刘允嘉是诗人,中国作协会员,当过成都市《散文诗世界》杂志编辑部主任,张艳跟着刘允嘉学写诗。天蝎的我天生敏感,我能感觉到张艳想和我们中间一位谈恋爱,应该不是我,最有可能是刘海笛。我们在一起玩得越来越像哥们,最后,不是王红卫,不是刘海迪。张艳嫁给了军人,军人是山东人,很英俊,很高大,比起军人,我们很渺小。军人在西藏戍边,张艳随军去了阿里。王红卫在成都晚报上班,父亲是战旗文工团指挥,指挥过国庆三十五周年天安门广场阅兵式军乐队演奏。王红卫很低调,从不聊父亲的这段辉煌历史。刘海笛在双流金华中学当历史老师,在我的记忆中,他就没怎么上过课。我已经想不起我们仨是怎么认识的,张艳又是啥时插进来的,反正就在一起玩了,玩得很开心。那年夏天到冬天,几乎每个周末,我们都会聚在双流粮食局刘海笛父母家。刘父刘母会做很多好吃的,刘海笛身边围着一堆文艺女青年,每次都会叫来几个。晚饭后是大家期待的家庭晚会。我拉手风琴,文艺女们唱歌跳舞;刘海笛和文艺女二重唱;然后安静片刻听我带去的唱机放出的黑胶,听得最多的是俞丽娜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后来有了西崎松子和她演奏的梁祝)和俄国作曲家格拉祖诺夫的《第二交响曲》;晚会高潮是我和张艳的保留节目,朗诵裴多菲的《我愿意是急流》:我愿意是急流,是山里的小河,在崎岖的路上、岩石上经过……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在我的浪花中快乐地游来游去。我愿意是荒林,在河流的两岸,对一阵阵的狂风,勇敢地作战……只要我的爱人是一只小鸟,在我的稠密的树枝间做窠,鸣叫。我愿意是废墟,在峻峭的山岩上,这静默的毁灭并不使我懊丧……只要我的爱人是青青的常春藤,沿着我荒凉的额,亲密地攀援上升。我愿意是草屋,在深深的山谷底,草屋的顶上饱受风雨的打击……只要我的爱人是可爱的火焰,在我的炉子里,愉快地缓缓闪现。我愿意是云朵,是灰色的破旗,在广漠的空中,懒懒地飘来荡去,只要我的爱人是珊瑚似的夕阳,傍着我苍白的脸,显出鲜艳的辉煌……那时的我们,有青春相伴的日子,眼里有光,身边有诗,心里有亮,我们夜夜仰望星空,渴望音乐的星辰大海。青春肆意挥霍的日子,我们总是患得患失。每次在一起聚会,刚见面时的兴奋还没平复,总是会有各种情绪和牢骚卷入进来。我们渴望喧闹又厌倦喧闹,王红卫的沉默寡言,刘海笛的神经质,我的敏感,如浪潮掠过礁石,激起高高的浪花。男人,永远像孩子,长不大。潜意识里,某种东西在抓扯着我,有过一个时刻,我曾经想抓住它,但它还是深藏着,潜藏在我头脑深处,每日每刻都在悄悄地滋长。没有任何征兆,我莫名惆怅,失落,无聊,感到自己被掏空,无法应付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厌倦机关的人浮于事,厌倦程式化和漫无边际的活法,我天天想着逃离都市。我一个人去了西藏,我和刘海笛去了新疆,我和王红卫刘海笛在大邑县偏远的乡野安营扎寨半个月,仰望星空,天天吟诗……跑得再远最后还是得回到城里,回到现实。我的身体开始发烧,烧了三个多月,整整一个夏医院输完了一辈子的液。已经想不起那是啥样子的一天,平常得可以忽略还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好像是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忍着38.9°的高烧,敲门走进老大办公室,辞去了政府机关公职。我的老大冯局,山西人,和父亲很熟,我是冯局秘书,为他草拟各类讲话稿,陪他出差陪他开会陪他下企业陪他谈事情。冯局正襟危坐,一手拿着我的辞职报告,一手端着茶杯,报告还没看完,就气得把茶杯甩在地上,茶水四溅,杯子没碎,冯局办公室有地毯。我弯腰捡起杯子,小心放回桌上,冯局顺势推我一把,那一把很猛,骂了一句不知好歹。我选择扛着生命去冒险。我给冯局深深鞠了一躬,挥挥手,辞别。从八宝街的成都市二轻局走出,一脚踏进了充满悬念的未知和模模糊糊的未来。这一脚踏出去,干净了,利落了,自由了。然而我却感到,在历险的道路上,我一定会经历磨难,但也一定在经过磨难之后战胜一切,毫无疑问,我一定能找到我所渴望的目标。其实我们不是害怕失去,只是害怕失去以后没有更好的替代。冯局电话打给母亲,像是要卖个人情:请转告老寇,看在老乡情面,这份工作给你们儿子留着,想啥时回来就啥时回来。我没再回去。我很感激冯局,他教会我写公文写讲话稿,这门手艺日后让我多次绝处逢生。对了,想起来,有一幕不能忘:向冯局辞职那天,张艳一直陪着我,输液,辞职。张艳推着自行车,后座捆着我从单位收拾的个人物品,我们从八宝街走到羊市街,在羊市街成都名小吃吃了最后的晚餐,这是我唯一一次和张艳单独在一起。说不清楚是不是庆祝我辞职,张艳送我一张黑胶,一九六一年出版的蓝色多瑙河,全是世界名曲,我没弄丢,一直保存在成都家里。我陪着张艳走回民航宿舍,告别时,看着我一脸的憔悴,张艳说了一句:你在面对江湖时候想赢,你首先就得在皮相上压倒它……那晚的羊市街,路灯好亮。两个月后,军人接走了张艳。离开体制进入社会一时没了方向。先是去了康定,面对一堆支离破碎的梦境,和初恋最后告别,在塔公草原完成了青春涅槃。一望无际的塔公草原像绿色的锦缎,从天而降,把我拥抱,那天蓝得让所有的天嫉妒,好多好多的云彩,大坨大坨的白云,悬挂在触手可及的头顶,那风吹过,各种颜色的绿,一浪一浪滚过来。站在山坡上往下看,一边是牛群,一边是羊群,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绿液混合着牛羊味的青春骚气,心头瞬间敞亮。从康定回来,拽着刘海笛陪我去上海参加上戏考试,我们住在五元一晚的旅馆,吃着三元一碗的阳春面,也潇洒地在西餐馆一顿吃了五十元。按照我和刘海笛的计划,坐火车去上海,回程坐船,从上海一直坐到重庆。在十六铺码头开出的客船上,认识了拉手风琴的武汉女孩马汉仙……船过安庆已近子夜,月色浩渺辽远,江水波光粼粼,甲板上飘来马汉仙的多瑙河之波,尽管旋律有些生涩,音符有些飘忽,那晚的长江却因马汉仙的多瑙河之波显得异常妩媚和浪漫。月光透过淡淡的灰白色云雾洒在那些在甲板上打盹或散步的乘客身上,轮船载着我们枯燥乏味地在长江上航行,马汉仙的琴声把我们吸引。我会拉手风琴,搭上马汉仙不费吹灰之力,给她拉了一首独奏曲《牧民歌唱毛主席》就让她神魂颠倒。马汉仙死死盯着我,脸上泛着光,眼睛在燃烧,嘴唇翕动着,好像想说些啥。其实我压根没发挥好,节奏有些乱,对作品的理解和整体把握比较欠缺。我先后有三位手风琴老师,但昭平,张荣乐,敖昌群,如果三位老师当时也在甲板上,会被我的手风琴气晕过去。船到武汉,难抵马汉仙的热情,我和刘海笛在她家白吃白喝住了三天,三天我们都在拉琴。琴生情,刘海笛喜欢上马汉仙,马汉仙喜欢上我,有些乱。马父马母不想看到这样的野路子,下了逐客令……据说后来刘海笛把马汉仙约到成都玩了几天,据说他俩还满世界找过我,据说没找着。都是据王红卫说,我也懒得求证。身体和灵魂都在空中飘着,周遭留下一道道模糊的边缘。我错乱的脚步被东门大桥收留,我找到了暂时的栖息地,算是安定下来。那是大桥边的水津街,那是水津街上的一座院子,那是院子里的一间小屋,一张行军床,一张看书写字吃饭的桌子,一台蓝色外壳的唱机,一台二手的青羊牌台式电风扇,不到十平米的屋子,青春和音乐暖着我的巢穴。那天是秋分,带着唱机,裹着一百张黑胶,我在小屋住下。窗外的府南河日夜喘息,从我的梦乡流过。河里的青苔每夜浮起黑胶的旋律,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蓝色多瑙河,把府南河幻想成多瑙河,没有红酒配黑胶,三花茶也喝出了多瑙河的味道。每天下午,我会拎着两只外壳是竹条编里面装有内胆的暖水瓶,从水津街走到学道街景叔家打开水,打回来的开水一瓶沏茶,一瓶兑些凉水洗脸洗脚洗澡。景叔和父亲都是山西永济人,他俩一起参军,又一起随贺龙的部队南下解放成都。部队翻越秦岭,父亲有时走不动,景叔就背起父亲继续前行。父亲常说,是景叔背着他翻过的秦岭。黄嬢每天都会踩着点为我提前把水烧开,黄孃慈祥,温暖,总是笑眯眯的。打完开水,景叔和黄孃常常会留我吃晚饭。景叔和黄孃生了三个儿子,老大景超,老二黄俊,老三景川,我们处得像亲兄弟。有时晚了黄孃会留我住下,我睡上铺,黄俊和景川挤在下铺。那段日子,没少叨扰学道街上的景叔一家。阳光透过灰色的空气,照耀在川西的田野上。照亮池塘和竹林,照亮栖息在屋顶的白鸽,照亮在微风中徐徐摇摆的树林,照亮正在成长的庄稼和天空的云彩,照亮水津街,照亮小院,照亮小屋木门,照亮我的唱机和跌宕起伏的旋律。邻居女孩薛蓉敲门要听黑胶,我们一起听了,还一起喝了三花,一张张黑胶从正面听到背面。薛蓉听过一次就搬家走了,她爸是皮革厂厂长,她进厂当了一名检验工。黑胶翻转的日子里没有薛蓉的消息,再一次见到她已经过去三十年。那天,我从海口回到成都,在机场排队等出租车。薛蓉排在我前面两个位置,她回头看着我,她一直看着我,看得我发憷,汗毛直立。突然,她喊出我的名字,我完全懵了,谁呀?好尴尬。她说,你真不记得我是哪个?我摇摇头。她随即说出东门大桥,说出水津街,说出小院,说出在我屋里听过唱片……天呐!薛蓉?你是薛蓉?!我马上想到冯唐《活着活着就老了》很经典的那句话:日子一天天一年年过,生日蛋糕上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插蜡烛了。我真不敢也不愿相信,三十年前在我屋里听黑胶的女孩薛蓉就是三十年后站在我面前的这位薛蓉。这么多年,她都经历了什么?薛蓉让过两个人站在我面前,等出租车的时间里我听完了薛蓉的半世。薛蓉进厂第二年嫁给了厂里一个货车司机,婚后第三年,薛蓉生下女儿。丈夫家是新都农村的,公公婆婆见到是个女孩,心凉透了,嘱咐儿子想办法偷生一个男孩。薛蓉听了丈夫的话,偷偷怀上了,偷偷回到新都农村公公婆婆家,想偷偷生下来,结果被举报。县上计生委下来三个女的,把薛蓉绑到乡卫生所,态度坚决,要薛蓉做掉。肚子里的孩子快五个月,只能做引产。薛蓉和丈夫跪在三个强悍的女人面前,哀求着:只要能生下来,罚再多款也认。在威严强大的政策面前,孩子没保住,不仅没保住,薛蓉和丈夫还受到处罚:在厂里待岗,只拿基本工资。丈夫一气之下从厂里离开,回头又和薛蓉办了离婚。薛蓉一个人把女儿带大,女儿也挺争气,考上川师,毕业后去了贵州都匀。女儿成家后很快有了孩子,薛蓉办了病退,算是提前退休,去到都匀,给女儿带孩子。女儿生的是个男孩,薛蓉一再向我强调。快排到车跟前了,我对薛蓉说,我们打一个车,我先送你。薛蓉说,还是各打各的吧。临上车,薛蓉告诉我,送给她的唱机她一直留着的,早已放不出声了,现在成了古董。家里还留着一些唱片,她说有机会送给我。薛蓉家搬走没多久,我也带着黑胶离开了东门大桥。唱机我托房东送给了薛蓉,算是留下对二十六岁水津街的念想。我很坚定地走出了水津街,向我未来的家走去,向我未来的妻子和儿子走去。这么些年,我去了广西去了广东去了上海去了重庆去了海南。一百张黑胶只剩下十几张,音符丢在了路上,旋律记在了心里。常常梦见八十年代的成都,梦见红砖灰瓦的小屋,梦见一片片田野沐浴阳光,梦见一节节绿皮火车驶出隧道。金灿灿,黄橙橙的八十年代藏着发亮的黑胶,藏着烈日炙烤的青春大道,藏着雄心勃勃的英雄主义,藏着繁花盛开的万千气象。请让我推开岁月的帷幕,闯入青春的秘境,独自偷听八十年代的窃窃私语。余生里,岁月迁徙,黑胶依然是东门大桥下府南河的潺潺流水,是潺潺流水漂浮在小院屋檐的五彩云霞。再见,黑胶亲吻的八十年代。.5.8.写于重庆▲这台唱机是上海一位朋友年送我的,从上海到海南,从海南到成都,已陪了我六个年头。▲年我在成都骡马市音像书店买到了这张黑胶《梁山伯与祝英台》,黑胶是太平洋影音公司首次出版。之前我们更多听到的是俞丽娜和盛中国演奏的梁祝,非常珍贵的是,这张黑胶是享誉世界的日本小提琴演奏家西崎松子灌录的。三十四年过去了,依然让我激动不已,追忆经典应该是一种自觉行为,这样的天籁之音只有从唱机里才能听出原汁原味。正在播放的是年出版的西崎松子灌录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片段),日本群马交响乐团协奏,著名指挥家石信之指挥。日本群马交响乐团演奏过大量中国作品,包括著名的《黄河协奏曲》。
▲这是格拉祖诺夫献给李斯特的《第二交响曲》(片段)。年,匈牙利著名作曲家、钢琴家、指挥家、伟大的浪漫主义大师弗朗茨·李斯特在德国指挥了格拉祖诺夫的《第一交响曲》,他惊呼:全世界都会听到这位作曲家的伟大作品。
▲太平洋影音公司于年录制并在国内出版了西崎松子《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黑胶唱片,受到热烈追捧。聆听黑胶唱片的顶级选择,超凡录音,巅峰巨作。▲西崎松子是当今世界录制唱片最多的艺术家之一。她多次与中国作曲家合作,成功地演出和录制了一批中国作品,是一位积极传播中国音乐艺术的日本演奏家。其中,她所灌录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小提琴协奏曲极受大众喜爱。太平洋影音公司于年首次录制并在国内出版了西崎松子演奏的《梁山伯与祝英台》黑胶唱片,年再版,再次轰动世界乐坛。▲西崎松子年灌录的这张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极受全世界乐迷的喜爱和珍藏,对于黑胶的魅力,黑胶收藏者完全无法抵抗。▲在格拉祖诺夫生活的时代,俄国人公认他为格林卡和柴可夫斯基这两位俄国音乐史上巨匠的风格的继承人,格拉祖诺夫是这一派音乐的极个别的代表人物之一。格拉祖诺夫十六岁时,完成了处女作《第一交响曲》。年,匈牙利著名作曲家、钢琴家、指挥家、伟大的浪漫主义大师弗朗茨·李斯特在德国指挥了格拉祖诺夫的《第一交响曲》,他惊呼:全世界都会听到这位作曲家的伟大作品。不久,格拉祖诺夫完成了献给李斯特的《第二交响曲》。这张唱片,双面均为格拉祖诺夫《第二交响曲》。年我在《重庆商报》,带队去长沙采访超级女声,通过湖南广电朋友介绍,在二手市场淘得。十六年来,无论到哪,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与我如影随形。▲在西方古典作曲家中,格拉祖诺夫也许并不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是因为格拉祖诺夫作品太少,所以容易被人遗忘吗?事实正与这样的猜想相反:格拉祖诺夫创作过八部交响曲(再加《第九交响曲》的第一乐章)、两部钢琴奏鸣曲、两部钢琴协奏曲、一部小提琴协奏曲、大量交响组曲和音诗、三部芭蕾舞剧、五部弦乐四重奏及其它作品,乐曲总编号达到一百号之多,这在近代及现代作曲家中是少见的。格拉祖诺夫可算是近代一位多产作曲家。格拉祖诺夫的这张《第二交响曲》唱片,据说当时发行量非常少,在今天的二手唱片市场已难寻其踪影,弥足珍贵。●城市
●小巷
●崇州
●春天
●身边
●李健
●降央卓玛
●金京春
●刘蔓
●重庆之恋
●草原之船
●地铁
●父母必看
●心灵陪伴
●童年情感
●樱花
●活着
●烟火
●睡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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