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永德:且歌且酒且珍重
1
“喂,马二哥哇,我是廖永德,出来一起喝茶哇,成都的几个诗友来了……
“泰哥,你走到哪里了?还甩啥子火腿哦,快打个的来,一桌子人都在等到你来开饭了!”
不用问,只听那底气十足、声音洪亮的三台话便知又是“通联部长”廖永德同志在招呼都江堰那一帮写东西的兄弟伙了。
然而,从年5月11日11时45分起,这个洪亮、豪放甚至有点粗犷的声音我再也听不见了。他的离去,就像一片落叶回归泥土,这个人和他的声音也将永远的回到了他的故乡,回到了那一片曾经孕育过他的土地。
我最后一次清楚地听见这个声音是在5月9日下午17时,医院看永德兄,他精神很好,情绪激动,不断的要求我给他水喝。我默默地用棉签沾着凉开水涂抹在他已经干裂的嘴唇上。
这时,刚才还在说着胡话的永德兄突然对他姐廖小玲说;“姐,国平是我的绵阳老乡,也是我的小兄弟,虽然我们不是一个妈老汉儿生的,但我们一直都像亲兄弟一样,你二天到都江堰找不到我,找国平也是一样的,他肯定会接待你的……”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楚了,我深深地埋下了头,蓄积很久的泪水滚滚而出,就在我低头的瞬间,我看见,永德兄的姐姐也转过了头,用手拭着脸上的泪水。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头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我觉得永德兄的话仿佛是一种不祥之兆,但我一直不敢说出来,因为,我觉得他的病情与昨天相比,已经有明显的好转。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想到这是曾经活力四射的永德兄对我说的最后一席话。
2
我是年认识永德兄的。
在“玉垒诗社十周年庆祝会”上,一个“大嗓门”穿着“都机”牌工作服,站在大厅里频频与诗友们打招呼。那时,我还是第一次在都江堰参加文学活动,我拘谨地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大嗓门突然走过来,很热情对我说:“王小伙,我晓得你,技术处的嘛,到会场里找个地方坐噻!”,就这样,我就被这个热情的陌生人带进了会场,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叫廖永德,都机厂油漆工,同时是一位诗人。
后来,我与永德兄逐渐熟悉起来,那时他们一家还住在都机厂的单改楼,狭窄的屋子里经常高朋满座,苦就苦了他的妻子和儿子,因为屋里没有太多地方摆凳子,所以她们娘儿俩除了掺茶倒水之外,长期只能在家里当“站长”,因此拥有一套宽一点的房子成了永德兄一生中的最大的愿望。
年4月的一天,我与永德兄一起从胡家巷到红庙巷,中间穿过一段不知名的巷子,永德兄指着一间简陋之极的房屋对我说:“兄弟,那间屋就是我们当年结婚后,我老汉儿托关系找的一间公房。可惜后来带娃儿没钱用,又把它转让给别人了。”
我听出了话里的酸楚,永德兄这一生都在为拥有一个温馨的家操劳,小小的家先是从单身宿舍般到了胡家巷,又从胡家巷搬到了文庙山,接着搬到了公园路,最后搬到了今天的20栋都机宿舍。近90平方米的房子已经让这个住惯了十多平米的汉子大大的满足了。我清楚地记得,从拿到这个房子钥匙的那一天起,永德兄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房子,他每天都亲自守着装修,还特地为自己装修了一间书房,让那些跟自己飘泊了半身的书们从此有了一个家。
5月5日下午,我走永德兄家门口过,看见永德兄一家三口正在斗地主,那是多么温暖而又感人的一幅画卷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52张扑克牌中享受着那无尽的天伦之乐。没有想到人生的快乐竟会那么短暂,而惟有痛苦是永恒的,几天之后,笼罩这个家的却是无尽的悲痛。
以前,每天早上丁丁上幼儿园走他家窗下过时,永德兄总会招呼“美女,上幼儿园了去了嗦!”,丁丁也会回答:“廖伯伯,再见!”如今,再也听不见永德兄的声音了,三岁的丁丁告诉我:“廖伯伯走很远的地方去了,我们再也见不到廖伯伯了!”
3
关于永德兄的身份众说不一。
有人说他是酒仙,因为他爱喝酒,并且酒量不浅,人送绰号“廖八两”。有人说他是教授,因为他酷爱打麻将,虽然只是业余初段,但常常与专业九段麻客过招,遍体鳞伤而无怨无悔,别的教授教的是赢钱之法,而廖教授教你的却是输钱之道。有人说他是诗人,虽然他只是一个初中生,但是从80年代初就开始迷恋诗歌,疯狂写作,并常常在早上六点半站在单身宿舍的阻台上朗诵诗歌,历届单身职工都是他诗歌的读者,发表的诗歌作品浪费了他好几个剪贴本。有人说他是记者,因为他曾经在《都江堰报》社打过3年工,跑农业那条线,跟农民伯伯打成一片,至今仍有很多进城的农民亲切的呼他“廖记者”。有人说他是门卫,因为他的正宗职业是四川都江机械有限责任公司安全保卫处的员工,每隔一天就到胜似快活林的张家湾值一个晚上的夜班。当然还有人说他是老板,因为他的人很胖,肚子很挺,腰杆上别着两个手机,臂弯里夹着多大一个黑皮包,一看就是农民企业家的派头……
但我说永德兄其实是一条带子,一条都江堰文坛连接成都文坛和四川文坛的纽带。从文友赠送他的头衔“通联部长”就可窥一斑,这个部长虽然不拿一分钱工资,可他仍然干得很开心,好像他每个月挣的钱多得都要缴个人所得税一般。凡是成都作协有什么活动,他便一个一个地打电话通知。当然成都有什么文友到都江堰来找人,只要找到永德兄,就找到了马及时、何民、汪浩、黎民泰、马明林……想当年,我一个人从遥远的江油来到都江堰时,人生地不熟,举目无文友,就是永德兄介绍我认识了许多自己仰慕已久的作家,诗人,并与他们成为朋友的。
但是,这根带子却过早地断裂了。
5月11日上午11时,群众艺术馆和青城文学社在电力宾馆开会,编委永德兄没有来,大家在饭桌上谈起他时,也觉得奇怪,咋个“通联部长”都不出现呢?当得知他住院后,大家无不为他的身体健康担心,纷纷决定饭后去看他。谁知,一顿饭还没有吃完,永德兄的人生之路已经匆匆走完了,这是我一生中心情最悲痛的一次文学聚会。
作为“通联部长”的永德兄用他的死讯“通知”了最后一次文学聚会,成都的龙郁、蒋荣、阳光和、周渝霞、李铣、付辉、曲博来了,邛崃的杨然来了,新都的谭宁君、吴德彦来了,彭州的周汝贵、王方强、吴丰华、姚思源来了,我市的马及时、汪浩、何民、文佳君、马明林、刘平、钟培根、彭安宁、文洁、周明琼……你所熟悉的文友们都来了,今天,我们以一种诗歌的名义在都江堰,在20栋你的家里聚会。
而缺席的,正是最不该缺席的你啊!永德兄!
4
5月22日,我给远在江油的母亲打电话。说完了家事后,我在电话里说永德兄去世了,母亲在电话那头足足沉默了半分钟,然后母亲悲痛地说,你是不是搞错了,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年轻的一个生命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呢?他对你那么好,啥事都在给你帮忙,跑上跑下的……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站在路旁,我一边拿着电话一边泣不成声的和母亲说话,我知道远在电话那头的母亲也同样难受,她知道我与永德兄的感情,她明白永德兄对我的关心与照顾。
永德兄是一个热情的人,他的热情是全方位的,不管是老友还是新交,他都热情对待,热情的程度与他每月的巨额的电话费成正比,与他在家的时间成反比。他打电话向朋友问好,总是要嘘寒问暖,关心备至3分钟以上,而且,有时人对了,通话时间还可延长至十余分钟。只有当手机里那位温柔的女中音提醒他“你的余额已不多,请及时充值(后面是一长串英文,永德兄从来没有听完那一串英文,因为他听不懂)”时,他的热情才会短暂的降温一两分钟。如今永德兄已经难以支付每月高昂的电话费了,挂在腰上的虽然是两部手机,可是他常用的那部是他一个朋友最近才送给他的话费非常便宜的小灵通。接待朋友他也非常热情,常常陪他们一起高兴到半夜。他的热情让很多人幸福和感动,同时也让部分人痛苦,比如用手机接听他电话的朋友,边跟他通话还得边心疼自己那在电话中哗哗流淌的电话费,比如家属区守门的老大爷,虽然半夜起来开门可以挣一元钱的加班费,却经常打断他好多年都没有做过的美梦,再比如永德兄的妻子,睡得热热和和的被窝里突然拱进来一双比冰棍还冷的脚,让她后半夜一直打冷战。
年12月,我得了胰腺炎,病情非常严重,当天中午,永德兄久别的父亲刚好来到都江堰,正在陪父吃饭的永德兄听说我住院了,立马放下饭碗,医院。那时,我全天要人守护,永医院里陪我度过了三个通宵,眼睛都熬红了。连以前对永德兄颇有成见的《都江堰报》社副总编辑王富祥也深深的感动了,之后特别请他在农家乐大醉了一场。
永德兄的大方也是人所共知的。虽然他经常为了一元钱与三轮司机争得面红耳赤,虽然他有时候为了五角钱会不买他最喜欢看的报纸,但是对朋友,他一点也不吝啬,他对朋友比对自己还大方。尽管囊中羞涩的时候,他会直言:“对不起,我的包包已经干了,今天中午嘛只有哪个赢了哪个招待了!”但是,大多时候他都是非常豪爽的:“今天的伙食我管了!”“老板,不要收他们那一桌的茶钱,我等会儿一起结账。”有时候,他虽然没有高喊买单,但是最后结账的时候他总是悄悄的把钱给了走人。永德兄对朋友,不要说一两顿饭,就是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很多朋友都在祝愿,祝愿永德兄哪一天当上老总,他就可以天天大方了。可是,永德兄已经没有发财的机会了,永远!我们真的不希望永德兄天天大方,我们希望的是永德兄与我们天天在一起。
此次永德兄住院,我本来准备去守护他几个晚上,可是我还没有去守护他,自己先病倒了:高烧39度的重感冒。5月11日早晨,我去看永德兄,我对易老师说,今天晚上你们休息,我来守永德兄,没有想到,我守护他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呼吸,而我只能坐在灵堂前一边看着他在香烟缭绕中依然清晰的脸,一边流泪到天明。
最近我一直觉得我很痛,非常的痛!我知道那是失却手足的痛,那是失却兄长的痛。永德兄是一个纯粹的诗人,我愿用一首诗送他上路。
5
一年后,青烟缭绕间,永德兄,在你的坟前,我模糊的视线越过一年的时光,仿佛要看到从前,仿佛要洞穿那一段美好的岁月,仿佛要用一双潮湿的目光托住那些豪爽的笑声和温暖如初的往事。然而,时光无法挽留,往事早已如烟,多少人间的悲喜恍若坟前的这一缕青烟,在我们的目光深处渐行渐远,渐行渐淡……慢慢清晰的是坟头正在疯长的青草,是坟后已经绽放新绿的小树,是我们断断续续的咳嗽。
一位朋友说,烟太大了,把他眼泪花儿都呛出来了。透过眼眶中晶莹的液体,我看见所有人都在用手擦着眼泪,但每个人都明白,那些咸咸的泪水绝不是烟呛的,那是我们的内心在为一位朋友的失去落雨,这样淅淅漓漓的雨已经下了一年,我们无法预料它的雨期是多长,或许它将像你伟大的人格一样一生都驻在我们的灵魂深处、散步、唱歌、喝酒,侍弄文字和诗歌。
永德兄,残留的香烛告诉我们,我们不是第一批来看望你的朋友,清明未到,你的坟头上已经落满了朋友的泪水,但我相信你不会因为我们的迟到而不快,即使我们不来,你也会明白我们永远不可能忘了你,正如你永远不可能忘记我们。而我们的身后,注定还有你熟悉的脚印踏着这条小路,捧着香烛,捧着泪水,捧着一生都无法释去的疼痛来看你。从喧嚣的生活到你寂寞的坟头,这是一段人迹罕至的路,我们每年清明至少要走一次,直到我们双腿无法挪动,直到我们逐渐老去,直到我们慢慢地和你走到一起,走进同一片天空。你虽然喜欢热闹,但你永远不要害怕孤独,几十年后,你深爱的朋友们都将一一沿着你走过的路与你会合。我揣摩,你可能把此次远行当作了一次郊游,当作一次众多毫无回报的文学活动之一,每次搞活动,你从来都喜欢打前站,为朋友服务,而这次,你又抢了先,在你心中,友情重于泰山,名利轻于鸿毛。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世界里有没有马车、芳草、美酒和铺满大地的诗歌。
永德兄,你从来都只为我们带来欢乐,却很少提及你那苦楝般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些冰冷而饥饿的日子你总是默默地独自吞咽。我一直没有想到你的青少年会如此悲惨而凄苦,我在为你整理活动年表时,才反复抚摸到那些早已没有体温的日子,我的泪水不止一次打湿稿笺,我仿佛与你一同感受到了幼年丧母、少年陪嫁的彻骨悲痛。你走了,朋友们总想为你做点事,因为你为我们付出了太多,而无所求,我们只能在你走了之后才有机会为你做一点事,这是最令朋友们痛心的啊!你走之后,陈道谟、张湮、王尔碑、杨然、聂作平、刘春、龙郁、文佳君、曲博、蒋永志、牛放、谭宁君、岳奎、阳光和、傅厚蓉、宋正刚、黎民泰、殷波、吴德彦、刘平、周汝贵、羊子、吴浩、张庆、周渝霞、虞卫、彭安宁、凸凹、吴先明、王培、马海宁、郑兴明、周明琼、马明林、王富祥、杨七林、李自国等众多的文友写来了饱蘸申请的追忆文字。冉云飞兄一再地给我电话,请我谅解他因故无法赶在纪念文集出版之前为你写些文字。
永德兄,由张庆倡议,我与李铣、马及时共同为你编选的《廖永德纪念文集》已经在你坟前焚化,我相信人是有灵魂的,我相信人离去之后还在苍茫天际中俯瞰亲友、回望家园,我相信你在另一个世界同样能感觉我们一年来的疼痛。我相信你一定会读到那些温暖的文字。那些文字被许多人读过,许多人是噙着眼泪读完的,合上书本,大家开始唏嘘、感慨,而更多的陌生人则遗憾为什么没有在你生前认识你,为什么没有与你成为朋友,我相信这是今生今世对你最美好的赞叹。一位著名诗人手抚着你的纪念文集动情地说,廖永德一辈子值了,连全国著名的大诗人孙静轩孙老爷子去世之后也没有享受到如此高的待遇。但是,我们宁愿你不享受到那些待遇,我们宁愿你像以前一样,做一个平凡的人,快乐、开心地活在我们中间,大碗喝酒、爽朗地笑,甚至说粗话,骂娘。
你走了这一年来,我们的生活中少了许多欢乐,一谈起你,欢乐的场面也会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永德兄,谁说时间是治疗伤口的最好良药。对你的失去,朋友们内心的疼痛却与日俱增。假如有一天,我和你的其他朋友不再提起你的名字,那不是说我们已经忘了你,而只表示对你的怀念已经深入骨髓,筑进灵魂。李铣、何民、汪浩、马明林、黎民泰、马及时、李建宏等朋友们时刻都觉得你一直没有走,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你爽朗的笑声就萦绕在耳畔,仿佛还在说“马二哥,我陪你耍来了!”、“铣哥,我到成都看你来了。”“汪总,到我这张桌子上来投资哇!”“王老师,几下把我的稿子改了嘛”……你的兄长马及时本是个开心搞笑的幽默大师,但是,每次提起你,他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凝固成一尊悲戚的浮雕,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个廖永德啊……”,每次说到第六个字就喉咙梗塞,再也说不下去了,我知道,只要再说一个字,他眼里的液体就会滚滚而下。而马明林,这个与你有着相似人生经历的兄弟,这一年来一直珍藏着你的烟斗,仿佛想从烟斗上嗅出一丝你曾经的生命气息、曾经的欢乐与痛苦。
永德兄,每次你的父亲来,我都想去陪陪他老人家,陪他说话、打牌,但我又怕,我怕看见伯父眼里盈满的孤寂与绝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还将伴随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度过最后的岁月。每当与伯父、嫂子追忆起你,说话滔滔不绝的我总是深深地陷入沉默,喉头已被悲痛塞住,语不成声。永德兄,你非常了解我,我本是一个洒脱的人,独立特行,无拘无束,惟独对你的离去始终无法忘怀、始终无法割舍、始终无法放下。
这一生,照亮你的是一本叫作《萤》的诗刊,它渺小、孱弱、光芒暗淡。但它在漆黑而寂寥的夏夜却像一根火柴擦亮了你的青春和梦想。从此,你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诗歌。虽然你只有小学文凭,但你对诗歌的诚挚远远超过了靠文学作为人生跳板的一些名作家,名诗人,有人看不起你,有人奚落你,有人当众挖苦、讽刺你,你淡然一笑,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优秀的诗人,但你热爱诗歌,热爱这些方块汉字,你对诗歌的爱就像你对亲人、朋友、家庭的爱那样的无所求,无怨无悔。我想,假如诗神缪斯有先知先觉的话,她一定会因为你对她的挚爱而倍感荣幸,因为爱她者高知众多,却少有一个仅有小学文凭的崇拜者默默地、不可救药地向她顶礼膜拜,表达敬意。
永德兄,我为你草拟了一段墓志铭,文字如下:“长眠于此的是一位真正的诗人,他的名声并不显赫,但他宽广的胸怀、博大的爱、独立的人格和自由的精神将与他的诗句同在,将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萤一样将夏夜静静朗照。”
一只萤飞走了,翩翩而行,但他把他微弱的光芒留给了夜空,把他有些青涩的诗歌和温暖的文字留给了兄弟、亲友和家人。
一只萤飞走了,他飞行的姿势如此浪漫,翩翩而行,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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