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尹入队入团入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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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队入团入党

作者▏子尹

告别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叹口气“你真是一个书生。”

“人生要有三大追求,入队、入团、入党”自上小学开始,这样不断地教诲就犹如浸漫在白纸上的墨迹,逐渐逐渐地深入脑海之中,成为自己年青时奋斗,努力的方向。

我入队时,是在一九五八年,刚满九岁。那阵的规定就是,整满九岁才可以入队。当时大炼钢铁正热火朝天,记得有一次,学校往一心桥旁的铜线厂送料,滂沱大雨中,我们跟在老师屁股后面,推着架架车,一路兴奋不已,奔跑不停。回家后发高烧,是不是因为那一次就入了队,记不确切了。当入队的大红榜贴在铁佛寺小学(茝泉街小学)那面大白墙上时,我常常一个人跑去把自己的名字看了又看。回家很骄傲地对母亲说“妈,你要给我做件白衬衣哦,我不要土白布那种,要白士布的哈。”妈妈嘴都笑来合不拢了“晓得,晓得。”我家三兄弟,都在一个学校读书,头上两个哥哥却没能入队,妈妈当然高兴了。

举行仪式那天,大队辅导员站我旁边带领我们新队员宣誓。读完誓词,她接着说:“宣誓人,黄欣芹。”我也跟着说“宣誓人,黄欣芹”她听见了,马上停下来“重来重来,你要说你自己的名字,不要说我的。”我的脸刷地一下涨红了,入队第一天,就害得大家宣了两遍誓,所以记忆深刻。

给我带领巾的是一个高年级姐姐,她手特别快,我还没看清楚,领巾就端端正正挂在胸前了。回到家,大哥、二哥都来看我的红领巾,大哥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二哥说:“让我戴一下嘛。”我哪里肯,没有入队怎么能戴领巾呢,绝对不可以的。二哥恨恨地看着我,一把扯下我的领巾往地上一扔,跑了。我心疼地拣起领巾,却怎么也带不好,不知道折腾了好久才戴上。但又怕忘了,在家里戴,又怕二哥他们说我“洋盘”只好到巷口的厕所里,蹲在那里练了好多遍。

一九六四年,进成都二中读初中,入团的事却不敢想,认为那是一件极不现实的事。该玩就玩,该学习就学习,自由自在,和同学们一样,过着普通的、正常的,自然的中学生活。

我对中学两年的生活与学习印象已经不深,能记得起的事也不多。

但对两件事有总体感觉。

一、读初中那两年,读了不少的小说,好像一周可以在学校图书馆借二次,我是一到点就去借书,从来没有浪费过。要是看完了,还不到再借的时间,就与同学交换着看。放寒暑假,就去紫东楼街香巷子口一个租书店租书,每天三分钱。店主是一个驼背,音容笑貌至今记得。不夸张地说,到“文革”前我国当时家喻户晓的长篇小说基本上都读过了。

二是不知什么原因,感觉与班主任陈荣华老师有点隔膜。经常得到他的“点拨”和“关照”虽然从来没有重话说过我,但我也进了好几回他的办公室。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上课“接嘴”“说话”“看小说”之类。

陈老师常常在教室后门隙一条缝,观察班上的情况。我当时眼睛近视,又没戴眼镜,当全班都清风雅静端端正正的时候,我还不知所以,仍然不安不静。为此,着了不少他的道。这是一位好老师,但当时不知道啊,只认为他很“尖”,所以有敬而远之的态度。但为师的人是颇有信心与自尊的,越是这样的学生,越要研究你,注意你,看怎样把你转变过来,既为了你好,也是为师的尊严。

一天晚上自习课时,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把缴我的小说《青江壮歌》还我,还与我说起作者马识途。讲他如何参加革命,如何在川东拉武装,如何写小说。我是第一次听人给我讲真实作者的背景,非常新奇。讲到他与马识途的交往时,更是眉飞色舞。我突然觉得陈老师竟还是那么有激情,那么有知识,那么和蔼可亲。

他从办公室抽屉下拿出一个纸盒子,取出一双崭新的黑皮鞋给我看,说是他写作得的奖品,并把他在“成都晚报”发的文章剪报和稿费单给我看。这对当时的我,太震撼了,满是好奇与钦佩。末了,陈老师有意无意地透了一个消息给我:班上最近要发展一个团员,希望我不要妄自菲薄,努力争取。并说这个事,已和叶××(团支书)谈过了,他会帮助你的。我有些受宠若惊,我知道班上不少同学都很优秀,无论是说学习成绩,还是说表现,我都远不及他们。像我这样“调皮”“不听话”的学生,咋可能入团?一时我面红耳赤,心乱如麻,陈老师这样暗示我,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不可能的事,过了两天,我就把这事忘诸脑后,抛之九霄云外去了。可是,团支书叶同学真的找我来了。

在班上,叶是年纪较大的,也是四九年人,好像比我大一点。他头有些大,短发、皮肤有点黝黑、眼睛圆鼓鼓的、上嘴唇较厚、平时不多言多语,说话字斟句酌,显得成熟稳重。叶把我叫到操场上,没说什么要发展团员的事,只说班上最近纪律不太好,科任老师都反映到班主任那去了。陈老师叫他了解一下情况,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并说陈老师还希望我能带一个头,把班上的纪律,尤其是课堂秩序维持一下。我有些不高兴,这样说,是不是我是班上纪律不好的罪魁祸首。他忙说,不、不、不、是因为你最近进步特别大,陈老师和我们都希望你保持住这个积极地趋势,把班上的风气转变得更好。我缓和下来,表示把自己管倒没问题,管其他同学我就没得这个本事了。支书表示理解“就是,各人把各人管好就行了。”但他随即提出来,说想和我一起上学,要我每天早上去他家喊他。我有些踌躇,原来是每天都要去叫另一个同学的。再说,我与叶也并不常在一起玩,接触不多,并不是一个“朋友圈”的。与一个不是“朋友”的人每天一起上学,有些违我本意。可又想,人家都已经提出来了,拒绝了,不是太“方”别人了吗“好嘛”我有些勉强地答应下来。

叶同学家在晚报隔壁的新巷子,我上学可走可不走他家巷子口过,因为有约,所以必须走那了。当然,拐进巷子肯定是要多绕个几十米的。这样喊来喊去有一个来月的样子,我有些吃不消了。这是因为,我一日三餐在学校吃,早上时间比较紧,去喊他的时候,他经常要我等。等他吃了饭,要出门或已经出门走一截了,他又慌里忙张地说“不忙,等我一下,我还没喂鸽子。”等他爬上小阁楼,把鸽子喂了下来,起码又是十来分钟,赶到学校,同学帮我盛好的稀饭早就凉了。还有,在路上,他虽然不指名道姓地问我昨天谁谁怎样了?谁谁又爪子了,但他希望把一些人,或一些事在我这里得到肯定或否定的答复却是十分明显的。这於他是工作,於我却是负担。我不愿背后议人议事,也不愿撒谎。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自觉很是困窘。我开始认真思考,我为什么要喊他一起上学?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样不自在?一直悬在水底下的那个阴影终于浮了起来:那个促使我去喊他的根本缘由,其实就一个:想入团。他没有说,我也没有说,但我们心照不宣。我知道,在我潜意识里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诱惑。

但我韧性不够,耐性不足,在我终于没有去喊他上学的二周多之后,一个消息在同学中不胫而走:周同学得到了入团志愿书。我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如果我坚持下去,哪怕再坚持二周,与叶一起上学,这志愿书会不会就是我的了?我不知道,这已经成为一个永远无法解答的问号。

一九六六年文革开始,一切都停滞下来,更不用说入团了。

十年时间,一晃而过。日历翻到一九七六年夏天,我年已27,下乡八年,入团梦不再做。要说入党吧,更是奢望得不可能的了,连想却没想过。我日思夜想的,全都是什么时候能调回成都,去哪个单位?但世界上的事,往往是非常复杂的,谁也说不准,你的下一步会遇到什么人,或遇到什么事。

那个夏天,满世界都在批判“资产阶级法权”“八级工资制”农村概莫能外。我因“知青”能认几个字并在村小任教,就自然地成了批“法权”的宣讲员。哪怕我自己连一分钱的工资也没有见过(村小任教每月补贴17.5元,口粮钱大队另给)在领了众多的资料,读了马克思的《雇佣劳动与资本》恩格斯的《反杜林论》《哥达纲领批判》等,作了一些准备以后,我开始滥竽充数,奔波在本大队甚至其他大队的各个公房里,讲着一些就连自己都不甚了了的东西。一天晚上,在公社宣讲完回到家,刚把灯点上,队长就进屋了“大队喊我通知你,写一份入党申请书。”队长与我素来不睦,说这话时也是秋风黑脸的,一点没有喜庆的样子。我不以为然,漠然招呼过,端起煤油灯就到厨房做饭去了。

大约十来天吧,队长在公房,隔着几个田坎,长声幺幺地叫着我,我跑过去,他急吼吼地说“喊你写的入党申请书喃,大队在催了。”哎呀,我忘了,真的忘了,没把这当真。我只好应付说“我也不晓得咋写,又没得哪个给我说。”他盯我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本早已准备好的《党章》“拿去,看看这个,再把家庭情况写清楚。”这是刮的什么风,我自己觉得,我还远远不够一个共产党员的标准,在我心目中,那依然是一个神圣、光荣的称号,也是一件神圣光荣的事。我想不明白,大队为什么要这么急促地催我写申请书。只好先给家里写信,告诉了缘由。父亲也不报希望,但他的回信却使我有些惊悚:一、抗战时他当过国军士兵,在凤凰山机场搞地勤。二、临解放时,他在盐市口一个徽商那里作帐房,在一个事关商号诚信的问题上,老板与他商议,没有及时给新政府提供一个客户的情况,被关了半年。三、他参加过袍哥,且列五排。袍哥五排是个什么玩意儿,有没有罪,让我忐忑了半天,找不到人商量,一切就都如实写吧。

写好申请,正要去交给队长,大队书记却上门来了。那是一个半下午,细雨蒙蒙,我刚刚下课回家。书记披着雨衣,一溜一滑踏上屋沿,一面抖雨衣,一面冲我嘿嘿地笑。书记来,并不是谈入党的事,而是找我借钱。在我把钱(五元)递他的当口,他随口问我一句“赵队长喊你写申请没有,申请咋没交上来呢?”顺着这话我也半真半假地问“咋喊我入党喃?”书记接过钱挺高兴地说,县上有一个发展知青入党的名额,给了我百丈区,区上把这个指标放到我们公社,公社经过研究又把它放到我们大队并且指明要给老知青。你想啊,我们这个大队,除了你,还有哪个是老知青。你快点交哈,书记嘱我一句匆匆离去。我有些明白了,公社秘书(在“平叔闲谭”《我是怎样当上工人的》对其有介绍)一向交好于我,此事想来与他有关。但我高兴不起来,我是很想入党的,实话实说,这在当时也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其意义不亚于调回城,但我不愿意以“名额党”入党,更不愿意因“后门”入党。从根本上说,不是我本人表现得到认可,而是以“知青”身份,可以跻身入党。我顿时兴味索然,把写好的申请书压在了箱底。队长索要无果,此事也不再提。没过多久,我对面生产队(本大队四队)一个才下乡一年的知青入了党,不久就被调回成都,进了东城区商业局。记得,陈齐刚(四班的下一大队八队)从卫校毕业来看我的时候,我跟他讲了这事,并把正坐在我们对面喝茶的那个知青指给他看了。陈齐刚火爆性子一下就发了,挽起袖子就要过去打,我拉住他,这不关别个的事。如果说,入了党就能调回成都,那我的申请无论如何也要交的,至于批不批那倒是另一回事了。但当时并没想到这一层啊。

七八年进入大学后,我对自己的人生理念,价值取向,有了新的认识与选择。每个人的每一种选择都与自己的人生经历有关,在一定的时代、社会、政治制度下,任何选择都无可厚非,谈不上谁个的好,谁个的不好。但他一定适合于自己,适合于自己的个性和生活方式,正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吧。

八零年认识妻子时,她是大学教师,我只是一个学生。我们坦诚交流,我告诉她,这辈子我不会入党,不入党就当不了官,对一个既不入党又不当官的人来说,你要考虑好。她没刨根问底,其实,就是问我一个为什么,我当时也未必谈得清。她淡然地说:“家庭生活不是要入党当官吧。”但事情并没有结束,我的入党之路还没有走完。

八四年底,我得以借调到成都市教育局(“平叔闲谭”之《借调》己有详细讲述)。

调到市教育局,为的是编写《成都市教育志》,我的顶头上司是市教育局局长主编解子光。其时十几位同事,均已离退休,都是中学里的校长或主任。在教育志工作两年以后,同事裘老师找我谈话,委婉地提醒我,靠拢组织,争取更大进步。裘老师是一所中学的校长,13岁就入党的老革命。一个山西人,高且瘦,四川话说得慢慢的。我知道他意思,但我心已定,所以顾左右而言他,常常不接他的话茬。裘老师几次三番以后终于把话挑明,要我写入党申请书。他说,整个办公室,全是老同志,都是党员,不少人还是解放前就入了党,只有我一人是例外。每周二下午政治学习,本来可以学习之外,再谈业务或者集体活动的,而我不在,很不方便。再说,我的表现大家都认可,业务不用说,打扫办公室,出差买票,登记住宿,都是我忙上忙下,为大家服务做了不少事。所以,要我写申请书,既是整个办公室也是他们这个支部一致的意思。我说,我比你们年轻好多,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存在表现不表现的问题。对所谓写申请的事,依然不置可否。这样拖下去,我以为,过一阵子他就搞忘了。

一天,解局到办公室,转了一圈临走时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小w,晚上到我家来一下,给你谈点事。

上门前,我把自己承担的那些工作默了一遍,不说无懈可击,倒也没有什么大的纰漏。刚进门,立足未稳。解局就发话了:“小w,我喊裘老师给你说了几次,你都不写申请,硬是要我来动员你嗦。”我恍然大悟,不谈工作,是说入党这码事。但我没法在这样一个老布尔什维克面前谈自己的秉持和坚守:无论是作为一个自然人还是社会人,我都是我自已的。解局是学哲学的,他曾给我看过他在武大的毕业论文,厚厚的一大本,全英文。我可不想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奢谈什么人生观,什么价值取向。他的信仰,他的忠诚,不容亵渎,这点轻重我还是有的。但问题直逼面前,我也无法回避,只好拣接近处说了。“解局,谢谢你,你是要听我真话还是假话。”

“找些话说,啥子真话假话,直说。”我的回答让解局有些意外。

“好,我不入党。我不入党其实很简单,就是自己不想受束缚,不想让别人管,也不想管别人。”我张了张嘴,还想再发挥下去。

解局把手掌一竖“好!我明白了,人各有志,这事到此为止。”

告别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叹口气“你真是一个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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