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漫画家方成先生四十年代在五通桥工作生活时的速写
五通桥是个川南小城,地处岷江边上,而它的城里还有两条内河,茫溪和拥斯江。茫溪河温顺而静谧,拥斯江野性而喧嚣,两江在城中合流,看上去如拼接的两块布料。
在茫溪里荡舟,轻摇小桨,为五通桥一景。过去五通桥江上有种叫“双飞燕”的小船,船不大,上面置有竹椅,以竹架白布为蓬,人坐在船上,船蓬轻盈往来,影映清波,极富诗意。一年四季,茫溪的水流都是缓慢的,河边长满了水莲花,人们常会把它捞回去放在缸子里观赏;茫溪里也有不少打渔船,渔夫们撒网放鹰,也足引岸边的人愣神发呆。
当年南怀瑾在五通桥盘桓,曾作有一诗:“几回行过茫溪岸,无数星河影落川。不是一场春梦醒,烟波何处看归船。”春梦和烟波都是美的,但茫溪最美是在它的早晨,天色微明,幽幽的河面有一层薄薄的轻雾,鸟雀的翅声还有些缱绻,一船不发,时间仿佛静止。在榕树的掩映之下,河里的生灵在梦中沉潜,只是捶衣声声中开始了人间一日之忙碌。那时候一大早背着书包去上学,都要沿着茫溪走,赏完了美景才进老师的课堂,所以我也算有一个美的童年。
相比茫溪,拥斯江要宽阔得多,枯水时的河床显露出来也是一道景观。拥斯江里全是卵石,而茫溪河的河底是淤泥,所以里面的水藻和蚌壳多,小时候在水边捉米虾,经常被锋利的蚌壳划破脚。在拥斯江里行走的都是大船,运载大宗货物,船头有蓬,可以伸缩,一间小屋般大小,里面可以住人。实际上船上住的多是一家人,生儿育女、吃喝拉撒都在上面,船舷边备有一只小桶专门用来取水,扑通一声落下去,装满水又提起来。这些船晚上一般就停泊在四望关附近,一只挨着一只,密密地排着,撑杆林立,看见夕阳慢慢西沉,好惆怅。
小时候,拥斯江是我们爱去捉“打屁虫”的地方。“打屁虫”其实有个好听的名字:椿象。但人们偏爱它的俗名,它一般就寄居在鹅卵石下面,每年江水一退,趁着起雾的天气,就是捉“打屁虫”的好时候。那时我们手里拿着空玻璃瓶,挽着裤腿,在河滩上寻找“猎物”,“打屁虫”经油锅一炸,再放点盐,香的不得了。过去小城街上专门有人卖,一分钱买几颗“打屁虫”,放在手板心里,但喊的时候已经叫“五香虫”了。
江里鱼美,白天里沿江都有钓鱼的人,钓艺好的人经常可以为家里添上一道好菜。茫溪河里多一种叫“白条”的鱼,这种鱼常常是一群一群地在岸边穿梭,容易钓,它贪吃。潮讯前后是钓桃花鱼的最佳时期,所以常有惊呼之声引人侧首,不是钓上了一条大鱼,就是鱼在空中一闪,重又掉进了水里。
河汛来临是打鱼的好季节。捕鱼的方式有很多,诸如撒网、搬罾、炸鱼、拦鱼等,最独特的是一种叫“晃钓”的钓法,让钓者和观者都觉得过瘾。夏季河水湍急,也很浑浊,这种钓鱼方式就派上了用场。鱼钩不用挂任何饵料,只是前面有块锡坠,钓鱼的人使劲将之扔远,然后不停拉杆收线,鱼钩在水里迅速地晃来晃去,鱼儿昏头昏脑地就撞在了钩上,这种钓法总是能钓到大鱼。
夏秋季节河里的乐趣最多,人们的生活也因此变得有了生气。不过,等到“晃钓”无用武之地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冬春时节,河水静了,近于清冽,人们在河边吐气若兰,清代就有文人信口吟来了两句好诗:“双飞划浆荡玻璃,仙子凌波别有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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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滩记》通过对四川“盐码头”——五通桥的独特描述,将厚重的历史与个人的记忆融为一体,真实地记录了一块江湖飞地的岁月变迁,讲述了民国以来一个工商业小城鲜活的“小历史”,著名学者、复旦大学教授王振忠称之具有“民俗的魅力”。《桥滩记》由四川文艺出版社8月正式出版,龚静染著,各大书店及当当、京东、亚马逊、文轩网等有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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