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明
在成都第十中学参加英语面试大约10天以后,邮递员给我送来了一个印有“成都大学”字样的牛皮纸信封。尽管我已经知道这信封里装的是啥东西,但在撕开它的封口时,还是感觉心跳得仿佛快要从嘴巴里蹦出来。
录取通知书的内容很简洁,但语句和用词都给我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李宗明同学:祝贺你被成都大学英语系78级(二班)录取。请于X月X日持此通知前往黉门街小税巷3号报到注册。”至此,我苦盼了许久的进大学愿望终于成为现实。
说起这成都大学,真还有些故事。它最初创建于年(清光绪22年),名为四川中西学堂。到年更名为国立成都大学。民国时期,四川省的高等教育相当发达,那时候以大城市命名的大学都十分了得。当年省内的国立成都大学、国立成都师范大学、国立重庆大学和国立女子师范学院在全国都很有名,其中国立成都大学的名气在全国所有名校中位列第七。而当时的四川大学仅为公立大学,名气比国家级的成都大学差得远。
成都大学的首届校长是著名爱国教育家张澜老先生。张老先生曾于年至年担任过四川省省长,年至年任成都大学校长。应张澜校长诚聘,著名作家李劼人于年至年任成大国文教授,其嬉笑怒骂自由挥洒的讲课风格颇受学生追捧。张澜先生长期重视国民教育,坚定不移地支持中国共产党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新中国成立后,他担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直至年2月逝世。
年,国立成都大学、国立成都师范大学与公立四川大学合并,更名为国立四川大学,成都大学至此第一次中断了她短暂而辉煌的历史。因为不满当局这种胡乱关并高等院校的做法,李劼人先生随即愤而辞职,去市内办起了自任主厨的“小雅菜馆”。
年,国家教育部对全国大专院校进行整合,将四川财经学院和四川科学技术学院合并为成都大学,隐姓埋名30年的成都大学东山再起。但不知何故,年初,成都大学又被改名为四川财经学院(7年后更名为西南财经大学)。同年12月,命运多舛的成都大学梅开三度,与新建立的渝州大学一起,成为当年四川省接纳扩大高考招生的主要院校。
接到成都大学录取通知书的3天以后,我赶回?江矿区办理结束栗子坪矿库房保管员工作及入学的相关手续。铭谦、苏友等几个好朋友都认为我再也不会回矿山了,他们轮番请我喝酒聊天,祝我学业顺利,毕业后能够飞黄腾达。最初我自己也以为,我大学毕业后再回矿山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岂料不久以后,国家来了明文规定:凡带薪读书的大学生,原则上是从哪里来,毕业后再回哪里去,这便注定了我和矿山缘还在,情未了。
去成都大学报名注册的次日,我收到文琴寄至江都县的来信,信的字里行间有哀怨,也有亲切的问候。其中“那天列车启动时都还不见你的身影,我的眼睛和心里都在流泪。但我想你既然答应了我却又不去送我,一定有啥特殊原因吧?”这段话,让我叹息了好一阵。因为文琴在信中没有详谈自己到江都以后的情况,而我又很想知道,于是马上给她回了信,首先告知她我失约的原因,再者希望她下次来信详细说说到江都后是否过得好,小张打算啥时候和她成家等等情况。过了大概一个多月,文琴再次来信,她首先真诚地祝福我梦想成真,对我未能去给她送行的原因表示完全理解。她说小张对她很好,他们已在半月前举办了婚礼。但在信的末尾文琴告诉我,婆婆和小张都把她看得很紧,不喜欢她和其他男性接触。
为了不让频繁的通信给文琴带来麻烦,这次我拖了一段时间才给她回信。文琴的回信同样也隔了很久,这封信字迹潦草,看得出她写信时心绪不佳。她说我上次写给她的信被小张收到了,他读信后很生气,责备文琴感情不专一,对他不忠实,警告文琴必须立即和我断绝往来。文琴叮嘱我暂时不要再回信,说她方便时会写信给我。然而从那以后,我再未收到过文琴的来信。
最初我对小张严防文琴和其他男性来往很反感,认为他鸡肠小肚心胸狭窄。但后来我想,这或许正说明小张把文琴看得很重,爱得很深,我应该祝福他俩恩爱永远,白头偕老才对啊!因此这许多年来,我常常在心中遥祝文琴在江都的家庭生活幸福和谐,一切都和我想象的一样完美。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临近大学毕业分配前,待分配的同学们都忙得不亦乐乎,跑上跑下打点关系,希望毕业后能被安置到一个满意的去处。而我等少数几个带薪读书的这会儿都成了局外人,因为我们毕业后还是回原单位,用不着去瞎忙活。
其实在我毕业前夕,团市委的戴主任他们曾打算调我去机关青工部工作,但当他们知道我因为年龄原因已退出共青团,且又未能入党,已不符合调入共青团机关的条件后,只得作罢。
同样是一个冷雨飘洒的下午,我乘矿务局的班车返回?江矿区。和4年前那次不同的是,这次我在矿务局门外下车,沿着矿山公路走向栗子坪矿的途中,心中虽说有些失意,但感觉全然不像上次那么酸楚和无助,因为我已经有了学历,有了文凭,我回矿再不济也是去矿部某科室坐办公室。
夜幕降临时分,我刚走到宿舍楼下,就遇见铭谦的爱人秦姐,见了我立刻亲切的喊道:“小春你回来啦!前两天我们还在摆你呢!”我随秦姐上楼后,她知道我没有吃晚饭,立即去食堂为我买来饭菜,并告诉我铭谦上中班,还要过一会儿才下班。
与秦姐交谈中我知道,我上大学这几年矿上变化很大,曾经的单身汉好多都在矿上成家变成了双职工。原矿长徐汝成调任矿务局副局长,接替他的是原采煤一队队长胡进。我原来的库房保管员位置已经先后换了3个人;曾与我来往密切的几个朋友都调回了成都,其中苏友通过其父亲的关系调回成都某银行工作,“小猴子”调回成都某家企业烧锅炉去了,苏永军因其母亲年老多病无人照料,调回成都某家街道办印刷厂,李福星当了赵坪矿的矿长,还有两个朋友因病去世……
正摆谈间,铭谦下中班回来,见了我立即大声叫道:“嗨呀小春,你太稀客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矿山了!”说着,他那双煤矿工人的大手紧紧握住我的双手。当他知道我是回矿等待分配工作时,真诚地笑道:你是学歪文儿的,矿山发挥不了你的特长。我估计你只是回来过渡一下,迟早要远走高飞。”
当晚铭谦和秦姐把他们的两间住房腾出一间让我住。随后,我和铭谦共同度过了值得永远怀念的3个月。
作者简介
李宗明,年2月9日出生,四川省商务厅退休人员,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理事,金牛作协会员。上个世纪80年代初开始在成都晚报、四川日报、青年作家、等报刊上发表小小说、散文、译作等20多篇,计10余万字;在国际市场杂志、经济日报、国际商报等报刊上发表论文20多篇计20多万字。退休后,写有60余万字16个题目的自传体系列文章,其中《我的大学》于年被成都大学校刊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