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高中时候的我站在ATM前取二十块钱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现在的我基本上不敢和取款机发生接触，就算取两千块钱都遮遮掩掩，生怕被熟人看见觉得丢人。
就像二十年前你可以大摇大摆地在路边灌溉，现在上公厕都嫌掉份儿一样。就像二十年前我们抢着喝自来水，现在怀疑饮料不卫生一样。就像二十年前美女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现在恐龙专用的化妆品价格乘着火箭随着房价一路奔向外太空。就像你自小把父亲当作偶像，现在都不敢在拼爹的潮流中提及父亲一样。就像曾经笃定年轻是资本梦想是力量，现在要老气横秋地慨叹神马都是浮云一样。
我想说的是，时代的发展总会淘汰一批人，一些事物，呈现出新的现象，新的规则，比如老板不会光顾路边摊，领导不会驻足小商店。所以，吴局长此刻的举动不仅让我想起陈然。
他背朝我站在小商店的柜台前，不知说着什么或者什么都没说，电视里播放着快乐大本营，吴局长聚精会神地盯着何炅看了一会儿，最后掏钱买了一份成都晚报离开。
何炅有什么好看的，要看也得看谢娜，真搞不懂他，难道真是取向非凡，可是何炅？这也太造孽了吧——我始终无法理解一个男人把何炅当作意淫对象。
吴局长的背影挤在人潮里，瘦小而落寞。我明白浊世中每个男人都把刚强和坚毅示人，但无法揣度这叶纤细的背影藏着怎样的故事，我跟着他行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没有跟踪的念头，我只是看到他的落寞后无端心生了怜惜。
吴局长接连抽了两支烟，他把报纸摊开当作烟灰缸细心地接着烟灰，然后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这个微小的举动让我很是费解，一个能够出卖国家秘密的人怎么会如此细致的环保？
吴局长停住脚步，打了个电话，这是他自离开小商店后独行二三里路与世界发生的唯一联系。
挂掉电话，吴局长像换了个人，落寞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精明和干练，我猜好戏要上场了。
他昂首阔步地走进贵妃茶楼，我在外面等溜达了十来分钟，看到一辆出租车减速朝这边驶来，我飞快地走进茶楼。
我对服务员说订好座位了，姓吴。
服务员告诉我他在二楼六号包间。
上了二楼，又有一个服务员，我说订好座位了，然后去了卫生间，趁服务员不备，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溜进七号包间，这样我和冯局长只有一墙之隔了，连他的喘息都听得到。
他在里面抽烟。抽烟代表了一种阅历，代表这个人曾经有过一些百无聊赖的时光，除了嘴里的一根纸卷无所事事，抽烟还代表了一种苦闷，代表这个人在面对浊世时惊惶无措，把凌乱的思绪寄托在弥漫的烟雾之中。大多数人抽烟属于前者，而他此刻属于后者。
一串高跟鞋的声响走进六号包间，帘子缓缓拉下，他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
听声音，我能“看”到吴局长分别给两个杯子倒了茶，自己端起杯子啜了一口，然后放下，他不说话，或许是在想该怎么开口。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没有动茶杯，她在等他说话，终于还是失去了耐心，问：“哥，你这么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差点呛到，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吴局长又喝了一口茶，问。
女人没有说话，她连夜赶过来不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的。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来成都了吗？”
“成都挺好的，哥，我来看你呀。”女人说。
“别没正经的，你这辈子都骗不了我。”
“哥，我回来是做正事，不是玩。”女人说。
“你能有什么正事？”
“我怎么就没有正经事了？我陪一个朋友来找人。”
“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
“是不是周杰？”
“不是，不过是他让我来的。”
“我早跟你说不要再和他联系了，你为什么不听？”吴局长的声音有些怒气。
“他不是坏人，而且对我很好。”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谁说我不了解？我打算嫁给他。”
“你敢！”吴局长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哼，我已经长大了，这事不要你管。”
“露，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我向你保证，最多三个月，你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每次都唬我，上次还跟我说他是特务，可是——”显然一只手捂住了女孩的嘴巴，吴局长轻声说：“这里不是说这话的地方，你陪什么朋友来成都的？”
“在汶川认识的一个女孩，来这里找她的……男朋友。”
“这关你什么事？”
“她很惨的，父母出了车祸，还被人追杀，她的男朋友我认识，所以就来了，周杰也说，朋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那你登什么寻人启事？”
“哦，原来你是看到我留的电话号码呀？我还在想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呢。”
“说正事。”吴局长严肃地说。
“我们在风华小区租了间房，她一直都没出门，我在外面找人，可是那天我回去，她已经不见了，没留下任何字条，电话也打不通，我又不敢报警，才登了寻人启事。”
“你说的是李嫣？”吴局长说。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认识她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反正认识很久了。”
我在隔壁包间里大气不敢出，和吴局长说话的人无疑就是秦露，她怎么会在这里，我的意思是她什么时候陪着李嫣回到成都找我呢？她怎么会认识吴局长还喊他哥？吴局长又怎么会乌鲁木齐最好的白癜风医院北京白癜风最好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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