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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把地上的尘埃吹起来
◎尤佳
尘埃从天空中掉下来尘埃从天空中掉下来，落在衣领上。尘埃从白云上掉下来，落在眉毛上。恰好风路过，吹进眼睛里，视线模糊，眼泪被迫成为一道风景。尘埃从树梢上掉下来，落在花朵上，花朵刚刚开放，从此将被玷污一生。尘埃从欲望里掉下来，落在心灵上。一条泥泞路，从露珠的影子开始，延伸至傍晚，延伸至野草低吟的坟场。尘埃尘埃覆满了春天的脸庞，尘埃覆盖了的人心，在尘埃下蠕动如蚯蚓。尘埃被卷进了车轮，尘埃被扬上了睫毛。尘埃飞上了始终保持中立的树叶。尘埃飞扬而过了万千屋顶，尘埃无可奈何，落在了山间的河流。尘埃，已不复为尘埃。夜已深夜已深，我家小狗突然狂吠不止，窗帘把大部分夜色挡在了外面。目光被迫受挫于黑暗的寒伧。内心本已是沉疴泛起，而此刻，在这紧逼的吠声中，更显浊浪翻滚。而它的内心，又有谁人能懂？阴谋早晨的霜冻紧紧贴在路边的草叶上，昨天掉下的树叶静寂在旁边。落叶的声音迫使我清空思想，脸色暗含昨夜的阴谋。这时，有风从对面吹来，但无人能体会它们为何瑟瑟颤抖。太阳的阴影逐渐消失在正午的天空下温暖却还在很远的路上逗留。一颗受冻的石子，躲过了车轮的碾压，却躲不过蹄子的踩踏，微微陷进暗藏的阴谋。陶片上的时间从混沌之始，陶片就在宇宙中飘飞。革命的烈火在暗夜里燃烧，它的光，使月亮的阴影，无处遁形。时间的隧道无限延长。但我以为它必将终止于一粒尘埃。等待一场雨从中秋的月亮上落下来，看着它，不经意间就打湿陶片的背面，我只想从陶片的纹路上读出人世间日常的秩序。行走的僵尸其实行走的僵尸，思想都是活跃的。他们行走在悬崖的边缘。五官，被阴谋的邪风吹变了形。面朝西山的落日，口中吐出异样的词语。我闻到了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变异的耳朵耳朵的功能正在发生变异。风吹树叶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被强奸时发出的呻吟。雨水倒流进黑洞里，有一股腥臭的味道。而那些塞满了耳屎的耳朵，就像生锈的窗户，用尽力气也休想推开一条透气的缝隙。听那被强奸而发出的呻吟，比听风吹树叶的声音舒畅悦耳。我伫立窗前，心里想着是用手掌还是铁锤，把玻璃打碎。然而，这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冬日的霜花这霜花的峻秀，使树枝多了几分疼痛和麻木。我儿子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是我刚刚昧着良心从沉默的树上折断的。攀折时，我还垫了垫脚跟。冬天的阴影，留不住对夏天梦境的记忆。每一片幸存的树叶，似乎都在努力忘却蝴蝶飞过时卷起的那一丝难以觉察的微澜。一束阳光被挡住了一束阳光被窗台上的盆栽挡住了。红褐色的小树苗，似乎还没有从春天的雨水中醒来。窗外的天空是模糊的，抑或是因为我的眼睛干涩无泪，才使天空的模糊胜过了往日。为了不让手中点燃的雪茄熄灭，我每两秒钟就用力地吸上一口。然后，盯着吐出的烟圈无聊地飘荡，散开。还是叫无题好总觉得，今天应该为自己写一首诗。把长寿面，揉进诗句的空白处。然后，打开一瓶酒独自酌饮。风把地上的尘埃吹起来风把地上的尘埃吹起来，用尽手段不让它们回到大地。闪断了腰的树枝，把疼痛隐藏在散落的花瓣里。刚才还高高在上的云朵，低头间就不见了踪影。一只肮脏的，白色的流浪狗，大摇大摆地从我面前走过。浑浊的阳光正在移出窗外灰尘布满失语的玻璃，就像有人用流言抹黑了我的脸。昨天，我就已经感觉到了后背有针刺一样的疼痛。是什么在阻止春天的树枝发芽？是什么在阻止春风吹绿江河两岸？落单的飞鸟从天空划过，无意之中把影子留在了我的眼睛里。这个春天太扯淡温度忽高忽低，全然不顾我患鼻炎已经几十年。低的时候让我流鼻涕，高的时候让我鼻流血。现在，天色封锁了整个城市和各个路口。远处的霓虹灯若隐若现。搞不清它是无可奈何，还是有意跟我针锋相对。只是个人观点而已暴雨说来就来，我却并不打算逃跑。从山崖上冲下来的石块，瞬间就堆满了被挖空的心。面对乌云压顶的天空，我应该有所担当。我必须组织一个特别法庭，对天空发起审判。邀请乌鸦当法官，邀请麻雀作陪审。我只做一位正直的听众，必要时发表一下个人观点。我要找回生锈的猎枪我一直在搜索一个词语，来形容我这几天的心情。我一直在天地间磨刀霍霍，想用它来割掉野猪的睾丸。我一定要找回生锈的猎枪，用热血和骨头铸一颗子弹。飞鸟和蚂蚁不是我的目标，我只瞄准一颗流脓的头颅。拯救苦难和诗歌总是昼夜同行，就像落叶，总是与秋风同在。这常常令我困惑不已，是拯救落叶，还是拯救秋风？是让苦难继续，还是掐断神经，让诗歌永远埋葬在梗死的心脏？偶然的夜晚纵使窗外灯光闪烁，我还是看不见天空的云朵。无论白云还是乌云，它们都不在我的视野里。其实我的用意并不在此。我是担心，夜晚的天空深邃无比，却让虚空无处不在。令那些如蚁行的人类，如何不发哮喘，平稳安睡？去精神病院应聘初冬的天气，像是珠穆朗玛峰打开了所有冰柜的门。我怀揣不安的心情疾驶喘气的汽车，赶在预约之前去接受老板的询问。天色始终很暗，雾气始终很稠。进入那扇冰冷的铁门，我看见跟我一样的人都心事重重，跟我不一样的人却灿烂无比。瞬间，就在一瞬之间，我掉转车头，狂奔而去。平静的雪地我把温雅送给饥饿的狼，我把悍戾送给愚钝的牛。脆弱的表现，不在于外在是否强大。内心暗算的计谋，要有足够残冷的沉寂和温雅。白雪，裹挟殷红遮蔽了天空。白云已远。每一个雪坑，都藏着一场，血腥的风暴。阻止无法阻止柳树发芽，也无法阻止桃花的飘落。无法阻止乌云遮盖星光，也无法阻止热血在三月沸腾。无法阻止缺钙的双腿下跪，也无法阻止流星滑落时的怀疑。苍蝇，总是喜欢腐肉。苍蝇，总是偏爱粪坑里的气味。阴雨绵绵，混淆了人畜的心情。天色暗了下来，这是谁也无法阻止的。那黎明呢？春天的黎明？窗台上的麻雀这么高的地方它也能飞上来。小小的身躯，把飘摇的树木府视在脚下。人形的蚂蚁，蜂蜜喂养的花朵，充斥于沉沦的泥土。麻雀的焦急，甚于人的焦急。尤佳：先后于《星星诗刊》《诗歌报月刊》《诗神》《作品》《鸭绿江》《青年作家》《蓉城周报》《成都晚报》《中国散文诗报》等发表作品多首（篇）。有作品分别被收入《中国·成都诗选》《当代文学精品选》《四川诗歌地里》《四川诗歌年鉴》《百年新诗——精品选读》等多种选集。出版诗歌合集《诗家》、个人诗集《茶几上的苹果》《时间的形状》《针锋相对》《听叶子落下的声音》等。主编诗集《一束火焰在黑暗中》《梦想中的蔚蓝》。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