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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作平,男,年生于四川富顺,现居成都,从事职业写作;已出版著作30余部;主要有长篇小说《自由落体》《长大不成人》《青山夕阳》;随笔《历史的B面》《历史的耻部》《:帝国的疼痛》《天朝-》《纸上城堡》《一路钟情》《一路漫行》;诗集《灵魂的钥匙》等;主编有《中国第四代诗人诗选》。
在红星路文/聂作平
红星路上的梧桐树消失好些年了。时间一长,印象不再清晰,好似水洇过的彩照,渐渐模糊,却又未彻底沦为黑白。比梧桐树更早消失的,是一楼一底的木楼。踩上楼梯就吱吱呀呀唱歌的木楼在梧桐树的掩护下,向着街心延伸。街道愈发的窄,也愈发的阴,阴出一种浓烈的倦意——木楼之间,原是有一些老茶馆的。竹椅子,木方桌,碰了不少小缺口的粗茶碗。往竹椅子上一躺,才喝几口茶,听着梧桐树上的蝉声鸟语,看着褪色的夕阳把最后的光斜进屋子,就会涌上一股突如其来的倦意。于是,睡着了,甚至打起轻微的鼾。四周,依旧是茶客们的高声说笑,是一阵阵烟雾慢腾腾的盘旋、弥漫。直到距离两三米的街上,一阵紧似一阵的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才从梦中悠悠醒来,并恍然发现:又一个白天行将结束。
在四四方方的成都城,东北-西南走向的红星路斜劈而过,仿佛是对秩序和方正的故意破坏。它北起锦江,南止锦江——北起的是锦江支流府河,南止的是锦江支流南河。府河和南河就在红星路东南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交汇,从此有一个诗意的名字:锦江。民间却叫它府南河。好比美发师托尼回到家乡,人人都喊他王二狗。
长约三公里的红星路以及与红星路交头接耳的小巷,曾是全成都梧桐树最茂密的地区。大半年里,梧桐树枝繁叶茂,挡住了春天的太阳,也挡住了夏天和秋天的太阳,一直要等到初冬,它的叶子才会一片片飘零。梧桐树后面,隐藏着一些看上去很不起眼的院子。檐墙上,耷拉着野草,历尽沧桑的样子像生锈的铁丝,空气中似乎散发出一股过去岁月的陈旧滋味。这些院子,早在我来成都之前,就熟悉它们的门牌号——甚至至今都还记得。比如红星路二段85号,比如红星路70号。因为,它们是四川最重要的文化单位——更准确地说,是被大多数写作者视为圣地的报刊所在地。如红星路二段85号,有《星星》诗刊,有《四川文学》,有《当代文坛》;如红星路70号,有《四川日报》及旗下众多子报;至于红星路周边,还分布着北新街的《青年作家》,桂王桥的《商务早报》,玉沙路的《精神文明报》。当我在自贡的工厂里做一个简单快乐的文学青年时,无数次在一只只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写下“成都市红星路”字样,信封里,藏着认认真真誊写的诗歌和散文。这其中的一部分,将在或长或短的时间后,为我带回一份印有我的作品和名字的样报样刊,当然还有一张数额不大的汇款单;更多的,却是石沉大海,音讯杳无。我想象过,那是坐在红星路某座小院窗前的一个编辑,鼻梁上架着厚眼镜,慢腾腾拆开我的信,取出稿纸晃两眼,就随手扔进脚下的废纸篓——那时候有那么多文学青年,可能只需两支烟工夫,那个巨大的废纸篓就填满了五湖四海漂泊而来的稿件。那简直就是稿件们的屠宰场,把无数文学青年的文学梦一刀接一刀地碎割了。
年春天,我从自贡跑到成都,在距红星路几公里外的人民南路做了编辑。深感遗憾的是,我编的不是《星星》诗刊或《四川文学》这种所谓的纯文学,而是主要读者为中学生的《科幻世界》。暮春的一天下午,我骑着一辆破自行车穿过一条条大街,终于从笔直宽阔的人民南路来到拥挤阴郁的红星路。梧桐树已经发出了鲜嫩的叶子,绿叶缀在虬劲的枝条上,亭亭如伞盖,但还没浓密到夏天里遮天蔽日的地步。春天的阳光从树叶与树叶的缝隙间滴落,把人影拖得像一根纤细的电杆。我在街边买了一份报纸,是刚出的《四川日报》,副刊上有我的一首短诗。我一边骑车前行,一边迫不及待打开报纸——彼时的成都是一个自行车王国,上至八十老者,下到十岁少年,几乎人人会骑。技术好的,竟能一边骑车一边端碗面吃着飞奔。
从人民南路来到红星路,我花了足足三年——包括离开《科幻世界》后,不得不折回自贡舔伤口那两年。非常有意思的是,红星路上是叉手叉脚的大报大刊,红星路周边的小巷里,则藏着蹑手蹑脚的小报小刊。这么说,是因为那是一个纸媒的黄金时代,除了本身有刊号有编制甚至有行政级别的大报大刊外,民间资本纷纷染指传媒,乃至七八个人,三四间屋,租一个刊号,就能办起一张报纸、一份杂志。我最先来到的是与红星路只隔几栋楼的庆云街。庆云街,也是我熟悉的地址之一,那里有老牌的《成都晚报》和新锐的《成都商报》。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离开《科幻世界》后,我垂头丧气地回了自贡那家生产发电锅炉的工厂。然而,时过境迁,当我归时,已不能再做那个无足轻重却有大量空闲时间读书写作的小秘书,而是要发配到下属分厂,做一名拿着锤子敲敲打打的装配工,天天与工友们出没在焊花飞溅、机床轰鸣的车间。更要命的是,锐减的收入已然不足糊口。我必须寻找前途,寻找一家人活下去的粮食。在停薪留职从事职业写作一年多后,有一天我到成都,和阿来等人在小酒馆喝酒。阿来和另一个朋友苦口婆心地劝我:重返成都。阿来说,我敢打赌,你早晚还会来成都的。与其晚来,不如早来。
正是被这句话所打动,那年夏天,我又一次背着换洗衣服和几本书来到成都。人不可能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却可能为了所谓的前途或者说填饱一家人的肚皮,第二次抛家别子,一头扎进别人的城市。如同那些赶海的渔民,为了期盼的渔获,一头扎进幽深危险的海水——很幸运,这一次,我没再回去,终于把这座别人的城市,活成了自己的家园。这是后话。
斯时,我有两个去处可选择——它们都是媒体,都在红星路附近,却都不在红星路上,这似乎也暗示了它们的身份,乃是不能与红星路上的大报大刊相提并论,却能在纸媒黄金时代分得一杯羹的小报小刊。一家是《银幕内外》,听这名字,就知道和电影有关。不过,专业期刊改版,成了生活杂志,电影只占不到百分之十的量。这是阿来介绍的。有一个诗人在那里当主任之类的小官。我和他在距红星路只有两百米的玉沙路某宾馆见面——编辑部租在宾馆,说明它颇有临时政府的意味。很扫兴的是,他说,目前文学版和文化版都有人在编,你刚来,就从电器版干起吧。那时,一个二十多岁、整天把埃利蒂斯和马尔克斯们当成精神圣像的文学青年,你让他去编辑甚至撰写西门子冰箱使用的三十二个技巧,长虹电视如何更耐用或是VCD与DVD背后的秘密,简直比给他几巴掌还难受。
这样,我就选择了另一个去处。那是一家更小的、更临时的小报,借用西藏某报增刊名义,办的一份通俗文化报。报纸老板也是诗人。在小酒馆喝酒并力劝我来成都的,除了阿来,就是他。
报纸设在粮食局院内,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粮食局是我们的主管单位。那是红星路背后一条不足两百米的小巷,梧桐荫里,隐着三家小餐馆、两家小商店、四家按摩房。其中一家按摩房,租用的大概是粮食局或相关单位门面,老的招牌没拆,几个淡红色大字罩在门楣上方:军粮供应所。门楣下面,常有两个衣着暴露的按摩女婷婷玉立,执着地向每一个独自走过的男人发出真诚邀请:哥,进来耍一盘嘛!
我曾经以为,我会成为一个媒体人,会从红星路周边的小报小刊像农村包围城市那样,攻打进红星路上的大报大刊。然而,鸟儿在风中急速转向,我最终并没把媒体梦继续下去。与其做媒体,我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合坐在家里码字。
那时,成都有一家新办不久的《天府早报》,属《四川日报》子报。我的朋友中茂,原是《四川日报》副刊编辑——我就是给他投稿认识的,突然到《天府早报》做文艺部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中茂大概也这样。有一天中午,他把我约到红星路背后一家小餐馆。两个菜,两瓶酒,两碗面,两个人,边吃边聊。多年以后,他的原话我忘记了,内容还记得。大意是说,报纸文化版,向来不温不火,他想做些策划,以期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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