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平
郑兴明湔江河畔蟋蟀吟
1
每当我路过彭州时,无论多晚,无论多忙,无论手机已欠了多少话费,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掏出电话,给那里的诗友们打过去,问一问彭州的人事,问一问彭州的花期,问一问郑兴明和他的诗。
2
当然,问一问并不是真的只问一问,而是迫切而认真地问。
因为,这个叫郑兴明的人太爱诗了。
当男诗人们在谈降血压、降血脂、降血糖、治痛风时,郑兴明一边呲牙裂嘴地忍受着痛风带来的煎熬,一边和龙郁谈诗到凌晨。最后,龙老师以诗歌的名义向瞌睡“投降”了。
当女诗人们在谈美容、谈减肥、谈育儿、谈保养时,郑兴明完全无视活色生香的美女们之存在,毫无性别歧视地拉着一帮美女诗人对他的作品提宝贵意见。最后,男诗人们“愤怒”了。
据说现在只要一和郑兴明谈起诗歌,彭州的女诗人张宛、陈维锦、周淼等妆也不化了,粉也不擦了,镜子也不带了,裙子也不穿了,完全忘了自己的性别,不把自己当“女性”看了。于是,我们便经常看见郑兴明和一群“女汉子”在热烈地讨论诗歌。
你说,遇见这样爱诗的人,我不跟他谈诗谈什么?
3
最早知道郑兴明的名字,是在都江堰杨柳河边。
一大群人坐在河边喝茶聊天,刚从厂里下夜班的我,像一名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听大家说话。
突然,王培带回一个消息:“杨然老师说了,最近,成都周边的区(市)县涌现出了两个很有潜力的青年诗人,一个是都江堰的王国平,一个是彭州的郑兴明……”
王培的声音向来轻柔,对我来说,当时却如晴空霹雳。
尽管我很想稳起,做到内心平静,宠辱不惊。
但是,我必须说实话——因为我觉得一个人,一辈子,总要说几句真话嘛,不可能一天到晚尽说些假话空话套话。
我当时确实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依然没能掩饰住内心的狂喜。因为对于一个22岁的初学写作者来说,那时是多么希望能得到鼓励,况且是被当时已经名动诗坛的杨然肯定呢?
即使是一个赞誉的眼神,都可能会鼓励一个人继续爱诗。
兴奋的同时,我又忍不住在心里问:“郑兴明是谁?”
4
“传说”中的郑兴明终于出现了。时在年6月。
彼时,在舟歌的主持下,成都一众诗友在彭州举行了为期三天的“古溶洞探幽诗会”。爬葛仙山,钻古溶洞,游上书院,吃农家饭……几十位诗人像小孩子一样,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彭州诗人白果、王方强、山人等作为地主为诗歌活动忙得一塌糊涂。
我第一次参加笔会,欣喜之情多于游玩之乐。
爬完古溶洞出来,一位浑身是泥、身材矮壮、穿着朴素、满脸朴直老实的诗人走到我面前,面带真诚得绝不掺假的微笑,伸过一只厚实的大手,用力地握住我的手,声音宏亮地说:“认识一下,我叫郑兴明,彭州写诗的,在乡坝头教书,以后多向你学习,有事莫事欢迎到彭州乡坝头来耍,谈诗、钓螃蟹……”
5
郑兴明的诗歌追求纯粹、干净、生态和环保。
每天清晨,全国各地的家庭主妇们纷纷涌进菜市场,挑剔的目光在各种水灵灵的蔬菜之间盘旋,他们在寻找来自中国蔬菜基地——彭州的新鲜蔬菜,因为它们生态、环保、无毒害……
然而,很多诗人和诗评家却没有注意到,在彭州的文学土壤里,还有一棵叫作“郑兴明”的蔬菜正长势蓬勃。它不施农药、不打催长素、不含防腐剂、不搞转基因……最多母亲用淘米水浸一下,最多父亲在茅坑里舀两凼凼粪水浇一下,最多有乡下的蟋蟀在他旁边弹弹琴,最多有盛唐的月亮轻轻照亮他的梦,说不定还有几条青虫在身上啃几个洞或者被隔壁的母鸡啄几个缺。
郑兴明就是一棵长在乡下的蔬菜,他玩不来艰涩难懂的文字,用不来花拳绣腿的技巧,也不习惯在铺张繁复的意象里腾挪。
他只知道,写干净的诗、写生态的诗、写读得懂的诗。
谁说只有吃生态食品才能长寿?
我认为,在今天,读无农药残留的生态诗也可以长寿。
6
关于讨论诗歌,我还有话要说。
郑兴明兄在诗歌面前坚持人人平等,无论名家还是新人,他不认标签,只认作品,而且敢于当面指出一些名诗人作品的不足。他会非常真诚的对你说:“这一句没有整到好巴适哦。”
如果把诗歌追求与尊敬师长放在一起,我觉得,郑兴明更看重前者。即使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著名诗人龙郁,郑兴明也会“斗胆”与龙老师进行激烈与友好的探讨,甚至有时候争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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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否认,“天府金彭”所代表的彭州在中国牡丹文化版图中的重要地位。南宋著名诗人陆游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曾赞曰:“牡丹在中州,洛阳为第一;在蜀,天彭为第一”。现在的彭州已成为中国南方最大的牡丹观赏基地。
但是,我只是觉得遗憾,相当的遗憾!
因为陆游兄在制《天彭牡丹谱》时,郑兴明兄还未出现。否则,他一定在众多牡丹中间加上一个彭州特有品种:黑牡丹。
(黑牡丹与肤色无关,尽管郑兴明兄皮肤并不白)
然后,你便会看见:在漫山遍野的雍容华贵中,郑兴明一枝独“黑”,自成一道风景。而他那些白纸“黑”字落在大地上的诗句,已绽放成一朵朵翰墨溢香的牡丹花。
纵使不在三月,它也开得火一样狂热而烂漫。
7
众所周知,彭州佛教文化源远流长,尤以宋代高僧圆悟禅师和有“十方丛林”之称的千年古刹龙兴寺闻名于世。
我觉得,从文化的角度上来说,郑兴明也是一位禅者。
他参的是“生活禅”。
他虽然没有在平常意义上的佛学经典里参话头、打机锋……但是,他却总能从日常生活里进入禅境,发现诗意。
九尺乡下的鸡犬桑麻,彭州城里的忙碌喧嚣,屋前檐下的锅碗瓢盆……郑兴明总能从这些繁琐、零碎、细小、温暖而容易被很多人忽略或视而不见的生活片段里悟出禅与诗。
没有技巧,郑兴明的诗可以活。
但是如果没有了生活,郑兴明的诗一天也不活不下去。
8
这是一个万物贬值的时代。
货币贬值、股票贬值、道德贬值、美女贬值……连世界上最牛叉的硬通货——黄金都在一路唱着忧伤的歌儿不断下滑。
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东西能保值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有!那就是郑兴明对朋友们的友谊。
无论时光怎样流转,无论沧海怎样桑田,郑兴明对友谊看得比纸币还轻,比金子还重,比钻石还珍贵,比生命还重要。
当那一双宽大厚实、温暖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你时。
你的心中立即会涌起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情感,那就是像他诗歌一样滚烫的友谊。他的眼中满含坚定与真诚,说:“好兄弟!”
一声好兄弟,双泪落彭县。
9
假如凭借上面的文字,你就以为郑兴明是一个无趣的人。
那你就错了,郑兴明其实是一个相当有情趣的人。
放下诗歌,他就回归了生活。
河枯鱼肥的时候,他会带你去乡下的河边逮鱼,捉黄蟮、钓螃蟹;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会邀请你去看桃花、牡丹甚至油菜花;阳光和煦的时候,他会约上几个朋友斗地主、打长牌、搓麻将,为了5元钱的输赢绝不手下留情……他对新奇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总要一探究竟,甚至不惜将那些东西大卸八块。
你想没有想到,身材如此丰满、动作如此稳重的郑兴明,居然会是眉山美女南方雪的第二个瑜伽弟子。
虽然我不知道现在郑兴明的身材可以柔韧到什么程度,但是他的诗歌早已有了非常柔美的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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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现在你还不了解郑兴明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么我只能为你选他的几行诗,或者你会从文字中了解他。
他说:“妻子从后院兴冲冲过来/站在书桌前/把手背在身后/然后摊到我面前——/我们养的鸡下蛋了”
他说:“母亲刨土豆的时候/我特别羡慕——/几个月前/母亲把月牙埋在土里/几个月后/就刨出一个个满月//现在/农药让朴素的豇豆扯拐/激素让西红柿过早发情/母亲的土豆/怕是最后一批村姑”
他说:“多少年后有一天我在天边/听见月亮亮亮地喊我——/巢一样喊我饭碗一样喊我/我就想起母亲收稻谷的黄昏//我多么希望自己是朵栀子花/一喊就张开翅膀/一喊就香”
他说:“给你发了几则短信/焦急地等你的回音/从上午到下午/我把手机捏出一把汗、捏出体温/翻来覆去地验看、折腾/就像泥工掂着一块砖/思量怎样砌得牢稳”
他说:“在水一方,生长芦苇和妙龄/一句诗,再难跨越/你家门槛,不是太高,而是太远/再远也要爱/距离,正好播下风花雪月/和脚印的雁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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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知道,我并不是最了解郑兴明的人。
房前屋后的葱葱蒜苗,湔江河滩的泥鳅黄蟮,高山平原的花花草草,田边地角的蚂蚱蟋蟀,甚至那些遍布乡下的车前子、折尔根、马齿苋、叮叮猫、螃老海、地牯牛、懒蝉子……可能他们都比我更早认识郑兴明,比我更了解郑兴明,比我们更懂郑兴明的诗。
(原载《青年作家》年第十一期)
《诗歌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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