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军报社成都军区分社
「传递部队正能量」
奉献与牺牲,于西藏军人绝非空洞的词汇,因为他们时刻都在与高寒缺氧这个天然之敌战斗,每天都在冲锋陷阵,也时常有人倒在不见硝烟的隐形战场。
□刘励华
在西藏军区历史上,先后有多名官兵被高原疾病夺去了生命。他们有的倒在岗位上,化作高原一座座山脉;有的回内地不久便猝然离世,令人泪染衣襟。西藏军区原副政委龚勋宗就是其中一位。
龚勋宗是部队一位优秀的政治工作者。他50岁后两度进藏工作,到高原不幸身染重病,退休后不到一年便溘然长逝,终年59岁。虽然,他在高原的工作时间很短,但他坚韧的意志、执著的奉献精神,依然为驻藏官兵所崇敬。
年,龚勋宗由成都军区后勤部政治部主任升任西藏军区副政委。任职前,组织考虑到他的年龄因素和高原工作的艰苦性,曾征求他本人的意见。他的回答非常坚定:西藏再苦也得有人去守卫,组织的决定就是我前进的方向!
这年春天,龚勋宗带着妻子、儿子的不舍和祝福,毅然踏上风雪高原,满怀激情地开始书写新的军旅人生。到了西藏,他下基层、跑边防,听兵声、搞调研,很快熟悉部队、融入部队,成为高原军人中的一员。
当时,我在西藏军区政治部宣传处工作,因为龚副政委分管宣传工作,我们开始有了零距离接触的机会。
▲资料图:西藏军人
一日,宣传处悄然走来一位老军人。此人瘦高个,戴眼镜,手提公文包,说话带一口浓浓的四川口音。未等大家开口,他先作自我介绍:“我叫龚勋宗,今天来认认门,同时也是来看看大家。”见众人有些拘束,他接着说:“其实大家不用感到生分,我们都是‘老西藏’,只不过你们是老早就在西藏工作,而我是老来才进藏。”一句幽默的话语,顿时让室内气氛活跃起来。
从交谈中我们了解到,他是四川安岳人,毕业于四川大学中文系,25岁投笔从戎,有着丰富的部队政治工作经验。他气质儒雅,为人谦和,平易近人,与他交流,感觉就像与邻家的一位大叔说话,非常亲切。
此后,他经常到政治部现场办公,成了政治部的常客。每次来,他都提着公文包,安步当车。有人问他为啥有车不坐?他回答,这几步路还坐啥车!再说,我腿跑勤一点、脚热一点,与大家的心理距离就会近一点。
对他分管的工作,他十分专注且严谨细致。特别是大项工作,他事先总是坐下来与大家座谈,充分征求意见建议,然后提出指导性意见。遇到重要的文稿,他还要与大家一起研究、一起推敲和修改,直至深夜。融融的灯光下,经常呈现两代军人并肩工作的生动画面。
正当他意气风发地迈开奋斗脚步时,不料病魔无情向他袭来。年8月,他感到腹部剧烈疼痛,同时面色发黄。经检查,医生发现他患上了急性甲型肝炎,并伴有其他并发症,身体的多项健康指标出现报警信号,如果在西藏待下去,将会有生命危险。病来如山倒,他被迫回内地免职治病。
由于病情严重,恢复期长,他在内地治疗了两年多时间。这两年多,他日夜思念着高原,牵挂着部队建设,一心想着早一天重返岗位。年初,当身体基本康复,他向组织申请重新进藏工作。
大病初愈回高原工作,对一位年过半百的人来说,其风险之大可想而知。见此,医生、好友纷纷劝他放弃这一念头,千万不要拿生命去冒险。家人也希望他提前退休,在家安享天伦之乐。可是,想到自己在高原事业未竟、壮志未酬,他毫不动摇作出自己的抉择。
年7月,经组织批准,他恢复职务重新进藏工作。登上飞机,俯看脚下连绵的雪山、如丝般飘动的白云,他顿感身轻如燕,灵魂飞向蓝天,飞向魂牵梦绕的雪山怀抱。回到拉萨,他当即写下散文《高天回望》,抒发了自己重返高原的喜悦和矢志不渝献身高原的情怀。这篇散文发表在《成都晚报》,至今读来仍令人热血沸腾。
然而,高原的考验是严酷的。进藏后不久,他的健康状况再次亮起了红灯。气紧、气短、气喘,严重的肺病像魔鬼一样紧紧缠着他,稍一运动,肺部就像拉风箱一样,喘息声好几米外都能听到。他一边大把大把地吃药,一边坚持工作。
那段时间,他照例提着公文包来政治部现场办公,照例徒步来徒步去。从首长小院到政治部办公区只有多米,一路上他至少要停下两三次,扶着路边的栏杆呼哧呼哧喘上一阵,等气喘匀了,又继续往前走。
▲资料图:西藏军人
一天晚上,因有急事向司令员当面报告,他从自己住的一楼爬到司令员住的二楼,用了足足15分钟,中间歇了三次。当他喘着粗气推开司令员房门,司令员心疼地说:“老大哥有事打个电话,我下来就行了,你没必要自己上来。”他笑道:“这哪行,不能乱了规矩。”
见他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时任西藏军区政委的胡永柱关切地对他说,实在坚持不住你就回内地吧,到内地给军区搞搞保障工作也是为部队作贡献。他回答:“没事,我能坚持。”其时,他的健康状况正在恶化,疾病折磨得他有多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年10月,受西藏军区党委派遣,他带领先进典型事迹报告团到内地作巡回报告,我作为随团记者,与他朝夕相处近一个月,也了解到他的另一面。
在贡嘎机场候机时,他拍拍鼓鼓囊囊的手提包对我说:“小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说:“莫非首长捡到了什么宝贝?”见我猜不着,他索性打开包,拿出了一包虫草。“这可是上好虫草,市面上卖元一斤,我找熟人买,只花了2元。”说完,他脸上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虫草是营养价值很好的高原特产,他当时的健康状况非常需要用其提高免疫力。但我没想到的是,他这么大一个领导,买点药材居然还自己掏钱?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很认真地对我说:“咱们啥时候都不能贪公家的便宜,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吃着心里踏实。”
报告团在内地期间,西藏军区提供了12万元的保障经费,他让我来管理。在接管经费时,他嘱咐我:“一定要把钱袋子捂好,不该花的一分不能花。”一路上,每开支一笔钱他都严格把关。
报告团先后辗转成都、上海、重庆、贵阳、昆明等地,历时20多天。任务结束时,他问我一共开支多少钱,我回答6万多元。他一听就笑了:“比预算节约了近一半,还是穷人的孩子会当家啊!”见他正在兴头上,我提出给他买一件好一点的纪念品,他顿时脸一沉:“这怎么行,剩余的钱一分别动,全部退给军区。”
▲资料图:西藏军人
在成都停留时,我去了一次他的家——西较场一套约60平方米的公寓房。屋内,除了两架书很抢眼,几乎找不到一件像样的家具,各种设施陈旧,桌上一台18英寸的电视机已经用了十多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个将军的家竟是如此简陋。他的老伴周邦灿说:“他平生最大的爱好是读书、写作,对物质生活的要求非常低。在家的时候,他常陪我去菜市场砍价买菜,他炒的回锅肉特别香。”
年3月,龚勋宗休完假再次返回西藏。到达拉萨当晚,他躺下不一会儿便感到胸部疼痛、呼吸困难,于是赶紧叫醒公务员。医院后,医院组织专家连夜抢救,将他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第三天,医院看他时,医生医院治疗。
此次匆匆出藏,龚勋宗再也没能回到高原。经医院确诊,他患上了晚期肺癌,肺功能已严重衰竭。在内地治疗一段时间后,他正式退休。退休后,他的思绪仍徘徊在高原,穿行在雪山草原。他一边治病,一边不停写散文,热情讴歌西藏军人。在军地报刊上,时常看到他的作品,篇篇都散发着风雪味和浓郁的军旅生活气息。
年3月2日,龚勋宗带着对高原、对战友、对亲人的深深眷恋,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悄然离开人世。消息传回高原,官兵无比震惊,许多人禁不住扼腕长叹。因为得到消息较晚,我没能赶去送他最后一程,这成了我人生一大遗憾。
有人说,假如龚勋宗不去西藏工作,或许就不会遭遇不幸;假如他不选择二次进藏,至少可以多活很多年。但我相信,在龚勋宗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假如二字,有的只是一往无前、无怨无悔!
转眼16年过去了,龚勋宗的陵墓上早已长满青草,但他的音容笑貌仍时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难以忘怀。他坚毅、敬业、勤奋、朴实、谦和、自律、清廉,其优秀的品格经过岁月的沉淀,到如今更加光彩照人、更显弥足珍贵。他虽然在高原工作时间不长,但无愧于一名真正的高原军人。
我想,如果雪山有灵,一定不会忘记,有这么一位军人,他在高原留下一串坚实的足迹;如果雅鲁藏布江有魂,一定不会忘怀,有这么一位军人,他深深爱恋着那片高天厚土,至死不渝。
今年9月1日是西藏自治区成立50周年纪念日。50年来,为了西藏边防的巩固,为了边疆的繁荣稳定和发展,为了百万藏族同胞的幸福安康,一代又一代西藏军人牢记祖国人民重托,顽强地扎根高原、无私奉献。他们有的献了青春献终生,献了终生献子孙;有的英年早逝,化作高原一座座山脉。他们忠诚的品格、顽强的意志和可歌可泣的牺牲奉献精神,将彪炳史册,光照万里高原。
(战旗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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