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成都七十二行》:消失的手艺
作者蜀地行走
年始,《成都晚报》副刊编辑李杨先生就在打磨《老成都七十二行》。年8月29日,《老成都七十二行》在文殊坊的散花书院新书发布,修成正果。
何谓老成都?三代以上居住在成都一环路以内,可称老成都。照这个标准,老成都并不多,所以成都是一个移民城市。啥子又是七十二行?唐代的主要行业有肉肆、宫粉、成衣、玉石、珠宝、丝绸、纸业、海味、鲜鱼、文房、茶叶、竹木、酒米、铁器、顾绣、针线、汤店、药肆、扎作、陶土、仵作、巫术、驿传、棺木、皮革、故旧、酱料、网罟、花纱、杂耍、彩奥、鼓乐、花果等三十六行。
三十六行者,职业也,就分工而约计。三十六行,倍则七十二行,十则三百六十行。所以,七十二行是虚指数,今人常说的七十二行或三百六十行,指代社会分工。
《老成都七十二行》的作者有张浩明、吴志维、莲子、纪廷孝、岳开贵、朱文建、老王坛子等,这些作者大多是体制外的写手,决定了作品风格潇洒,内容接地气,事实是这些作品是半个世纪以前成都街巷中真实发生的小人物的故事。主要作者张浩明先生就是一个小人物,他生在锦江边,父亲旧时在督院街开染料铺子,母亲做过洗衣妇。书中众多为生计奔波的匠人,如谢二爸、吕神仙等都是他日常生活中接触的人。他一肚子小人物的故事,他写小人物的故事,用他们的艰辛执着讲述成都的面貌和精神。
《老成都七十二行》共有六十一个故事,涉及剃头匠骆师、“车车儿”匠李老四、箍桶匠谢二爸、褙壳儿匠“陈布壳儿”、蔑条匠肖五哥、捡瓦匠金二嫂、推鸡公车的舅舅、华阳骟鸡匠、卖“火”婆婆、江湖吕郎中、磨刀匠唐大爷等众多形形色色的社会底层人物。曾几何时,这些小人物被世俗歧视为“打烂账”的,操得臭,这些偏见严重脱离了历史环境和具体人物的命运,忽略了这些小人物的努力与拼搏,不公平,也不尊重。
也许当代人还会说,理发、按摩、编篓、面人、糖人乃至澡堂搓背等,在城市化快节奏面前,叫玩物丧志;在工业化面前,叫低效落后产能;在层出不穷日新月异的潮牌面前,叫无聊庸俗;在多愁善感的文人眼里,是一去不复返的回忆与惆怅。这样的文化观,看起来很“现代”,但太物质化,缺乏传统人文亮色,没有多元的包容性,更缺少温度。
《老成都七十二行》是小人物写小人物,是为这些普通平凡的芸芸众生树碑立传,给我们真实接地气的感动。这些用文字和绘画雕刻的手艺人群像,描绘了老成都民风民俗的画卷,演绎了成都社会的发展史,更是成都方言和民俗的载体。老成都七十二行的逐渐消失,是一种文化和感情记忆的逝去,有些沉重,也许历史文化就是在这种沉重中不断书写出新的未来。
“谢二爸制作的木桶冬天不稀缝,夏天不变型。当然,谢二爸的桶生意始终未曾做大,最远仅卖到华阳,进不了成都省。他把八个孩子抚养成人,熬过漫长艰难的岁月,七十多岁作古也算善终。”
“岁月悠悠,生活在改变,后来人们对肥腻的阉鸡又无兴趣了。成都的大小院落已多年没有听到‘当当扯’了,骟鸡匠也只有收刀入鞘了。”
“一听到喊‘倒茶’立马就到,他从左手底漏滑下茶具,只听哗啦啦一声,那茶具便依次巧妙地可以说乖乖地出现在茶桌上;茶博士机灵快速地用两根指头翻转茶盖,右手的铜壶立刻冲茶,一道白虹居高流下,冲得茶叶翻滚跳跃打转转,旋即盖上茶盖。”
书中生活化纪实各种匠人劳作的场景不胜枚举,生动而让人产生敬意。印照着时代的痕迹,展现了小人物凭借手艺艰苦求生的社会生态。
无论何时何地,手艺就是生活。冯骥才先生说:有绝活的,吃荤,亮堂,站在大街中央;没能耐的,吃素,发蔫,靠边站着。手艺人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凭一技之长赚钱,他们的故事有滋有味,充满酸甜苦辣。在工业化、信息化市场面前,老传统、老手艺的生存空间不断被挤压、断档或消失,这是时代的进步,我们永远也无法回到过去。但对于具有工匠精神的手艺人的消失,很可惜。随着国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抢救,一些手艺人的手艺开始重新浮现于世人,然而,很多手艺却无可避免消失了。
手艺这两个字,最早出现在柳宗元的《梓人传》中,柳宗元通过刻画一位木匠,写出了治国安邦的大道理,“彼将舍其手艺,专其心智,而能知体要者欤”。剃头修脚、厨子电工、铁匠司机,都是手艺人,即便是米开朗基罗、达芬奇,也不过是工资拿得高的手艺人。手艺也是生意。所谓“习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没有手艺只靠坑蒙,迟早被人打死;手艺卖不出去,早晚也得饿死。
对于传统的手艺人,他们的危机早在工业化和信息化之前就已来临。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手艺和手艺服务已不是大众生活必需品,各种工业产品占据了民众的物质生活,即使人们有精神文化层面的需求,但充斥在大众眼里的尽是流水线上生产的产品,而真正的手艺人辛苦打磨的手工产品却鲜为人知。
生存土壤丧失,必然导致传统手艺难以传承下去。比如,竹编用品是普通人最为熟悉的一种手工品,家家户户都在使用,但这些竹编用品算不上精致的工艺品,却是对过去平淡美好生活的回忆与文化认同。但是,这门手艺的传承已几乎消失。传统手艺消失,一方面是工业化冲击传统社会文化的必然;另一方面很难说手艺人这个群体自身没有一点问题。由于长期处于市场边缘,与消费者缺乏有效互动沟通,导致很多手艺人完全陷入闭门造车的思维定式:要么就是执着于对传统的追求,一丝一毫都不愿创新;要么就是全方位对传统进行异化,无底线追求手工艺品向工业品看齐。
手艺人往往是孤独的,因为市场狭小,为避免竞争往往一个人一杆旗扛到底,别说同行之间切磋技艺、取长补短,手艺人往往不到干不动的年纪都很少会主动去收徒授业,生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在李杨和张浩明的记忆中,手艺人是生活中离不开的人。他们早出晚归,风餐露宿,操着他们的营生家伙,一度维持着这座城市的日常运转。李杨说:时代跑得太快。成都这个城市不应该只有火锅、麻将,成都人的精神里有很强的创造力。
有些手艺无可避免会消失,而一些手艺人会华丽转身,一方面能够让手艺获得社会更多认可与尊重,另一方面也让普通的消费者对传统的手艺有更多了解,让传统手艺变得更加的有趣和新潮,从而让消费者更愿意去为手艺买单。无论如何,手艺人最坏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的文化本身需要更多的手艺,而手艺人不熄的生命力更能让这个时代多姿多彩。
在《蜀地行走》,聆听金沙古国辽远的回响。雄奇的高原、壮丽的山川,两位唐代诗人,骑着瘦马寻找灵魂的故乡。巴蜀文化,深情跳动,让我们在行走中,跨越难于上青天的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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