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明
曾经有好多朋友在闲聊中问过我:“你在煤矿工作了7年,下过矿井没有啊?”实话实说,我下过井,正儿八经地当过井下挖煤工人,不过仅仅一天而已。也就是这一天的挖煤经历,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记。
那是栗子坪矿开始出煤的第二年夏天,矿部领导们轮番下井体验挖煤工人每天的工作情形和劳动强度,并号召身体条件允许的地面工都积极参加。我那时已在矿库房当保管员,自小对新事物就有好奇心的我到矿区快3年了,还没有下过一次矿井,对矿井下的工作面(俗称掌子面),以及井下工人在里面的具体操作完全不知道,说起来岂不是有些惭愧?因此,我毫不犹豫就报了名。
那年7月一个阴沉沉的早上,我怀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感饱饱地吃了一顿早餐。8点半钟,我戴上安全帽和防尘口罩,背上矿灯,穿上高统工矿靴,脖子上围了一条擦汗用的毛巾,背上干粮和水壶,在徐矿长的带领下,随供销科长老彭他们一行,乘有轨电瓶车经矿井湿漉漉的主巷道,向矿井纵深的挖煤工作面钻去。当时我们栗子坪矿的主巷道近似于现在的地铁隧道,只是跨度比地铁隧道小,大概就3米多。走完约摸米长的主巷道,就到了电瓶车轨道的终点,至此我们需要下车步行,从支巷道走向采煤掌子面。
主巷道的尽头有多条支巷道,每条支巷道的跨度仅1米出头,高不过2米。按照事先的工作安排,我和老彭等7人都进入最左侧的支巷道。与主巷道用预制块和水泥拱筑得非常平整的巷体截然不同的是,支巷道的墙体和顶部全是用直径在10厘米左右的厢木支撑着,好多厢木之间的缝隙都在往下渗水,有些厢木因为承受不了上面过大的压力而已经出现断裂痕迹,少数部位的巷体已显倾斜,让人感到随时都有垮塌的可能。
支巷道里面的灯光十分昏暗,氧气也明显不足,让我们都感到有些憋气。尽管在主巷道口有大功率的抽风机在不间断地往各支巷道输送新鲜空气,但经过了长达数百米的距离,待进入弯弯曲曲的支巷道后,送风的力度便成了强弩之末。到了支巷道的尽头,就是呈扇型分开,大约呈30度左右斜坡的手工采煤掌子面,每个掌子面的直径不过7,80厘米,仅容得下一个人的身体顺着爬上去或者退下来。现今那些大腹便便的胖子如进去,肯定只有卡死在里头。待我们各自选好掌子面后,艰苦的采煤工作便正式开始。
采煤掌子面里没有一丝光线,若无头顶的矿灯照射,它将是永恒的黑暗世界。在这样逼仄,与外界和同伴们完全隔绝的空间里作业,我感觉需要的不仅是体力和智力,更多的还是勇气和耐心。幸亏我那天遇到的不是坚固的块煤体,而是比较松散的渣煤体,加上山体不断往煤窝里渗水,因此挖起来并不是很费力,且散发的尘埃也很少。尽管如此,由于缺氧且活动空间狭小,动作不可能太大,所以两个多小时里,我仅仅采到不足公斤煤。
中午12点是我们大家约好的午餐时间,我退出采煤掌子面到支巷里去与老彭他们会合,大家一边吃着自带的干粮,一边交谈着各自的心得体会,大家都认为井下工人太辛苦了,应该提高他们的工作补贴。在评比个人的采煤成绩时,想不到身体瘦小的曾德福竟然拿了第一名,而身高1.82米的“老南瓜”却是倒数第一名,因为他采的煤仅有来公斤,而且将戴的帆布劳保手套都磨穿了,还说累得心慌,气都喘不过来。大家热心地帮他分析,都认为他是没有掌握好使用锹镐挖煤的要领,可能是用力过猛,无端地消耗了体力。我采煤的成绩在评比中属于中等偏上。
午餐后稍息片刻,我们各就各位开始了下半场的采煤作业。由于在午餐时与大家的交流中知道了使用巧劲的重要性,我在后来的两个多小时中感觉比上午轻松多了,尽管由于氧气不足再次憋出了一身汗,但我下午的采煤量比上午增加了至少有3成。
下午3点半,收工的时间到了,我们一行披着满身煤尘再次在支巷道里会合。“老南瓜”因为接受了大家的意见,下半场的采煤量明显比上午有所增加,而且他感觉没有上午那么累了。由此可见,无论干什么工作,都需要讲究方式方法和技巧。
我们带上各自的家什走出坑坑洼洼的支巷道,待在主巷道的起点乘上电瓶车出得矿井,已是下午4点过。我们在矿井口互相打量了一番,所有人都是蓬头垢面,脸色比非洲黑娃还黑。此时此刻,尽管天色依旧阴沉,空气还是原先的空气,环境还是原先的环境,但我却感到阳光是那样地炫目,空气是那样的清新,环境是那样的开阔!这近7个小时的井下作业,使我对人们为什么称煤炭为“乌金”有了深刻的理解,对铭谦、苏友、李福星等一帮长期在井下工作的朋友,打心眼里产生了敬佩之情。
作者简介李宗明,年2月9日出生,四川省商务厅退休人员,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理事,金牛作协会员。上个世纪80年代初开始在成都晚报、四川日报、青年作家、等报刊上发表小小说、散文、译作等20多篇,计10余万字;在国际市场杂志、经济日报、国际商报等报刊上发表论文20多篇计20多万字。退休后,写有60余万字16个题目的自传体系列文章,其中《我的大学》于年被成都大学校刊连载。